段云洛正倚在窗边,对着那瓶流光溢彩的“凝玉香”出神。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凉的琉璃瓶身,那奇异而迷人的复合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邵明珠……他送来的这些礼物,确实……超乎她的想象。那份用心和珍稀,让她心中的抗拒和屈辱,不知不觉又淡了几分。
就在这时,庭院外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声!脚步声、低语声、还有管家刻意压低却难掩恭敬和紧张的嗓音:“……这边请……小心台阶……”
段云洛黛眉微蹙。听涛苑清幽,平日里除了段府的下人,少有访客。这阵仗……莫非是大哥段疾陆眷又带了什么人来?她心中有些不悦,下意识地站起身,想退回内室回避。
“小姐!小姐!”翠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提着裙摆,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小脸因为激动和奔跑而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和颤抖:“来……来了!太……太傅!太傅亲自来了!!”
“什么?!”段云洛娇躯猛地一颤!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手中紧握的琉璃瓶差点脱手!她猛地转身,望向窗外!
只见庭院月洞门外,管家和几名管事嬷嬷正躬着身,无比恭敬地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身量极高,肩宽腿长,穿着一身看似寻常却用料极其考究的玄色暗云纹锦袍,外罩一件同色貂裘大氅,领口镶着一圈油光水滑的紫貂毛,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如玉。他步履从容,姿态闲雅,行走间袍袖微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仿佛闲庭信步,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度。
最让段云洛呼吸一窒的,是他的面容!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峰,唇线分明,下颌线条流畅而有力。 五官如同上天最精心的雕琢,俊美得近乎凌厉!尤其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古井,此刻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眼尾微微上挑,竟透出几分清雅的书卷气!这与他传闻中杀伐果断、权倾朝野的“太傅”形象,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仿佛一位饱读诗书、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而非执掌生杀大权的铁血统帅!
他看起来……太年轻了!不过二十出头!年轻得令人心惊!更年轻得……令人目眩神迷!
段云洛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她胸口发疼!脸颊不受控制地飞起两朵红云!她从未想过……那个在传闻中如同魔神般可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邵太傅……竟是……竟是如此一位龙章凤姿、气度卓绝的翩翩少年郎?!这……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震惊和视觉冲击让她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首到翠儿焦急地推了她一下:“小姐!太傅朝这边来了!快……快出去迎一迎啊!”
段云洛这才如梦初醒!她慌忙放下琉璃瓶,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角和衣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和脸上的热意,努力维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仪态,莲步轻移,走出了暖阁。
刚至廊下,便与迎面走来的邵明珠撞了个正着!
西目相对!
段云洛只觉得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磁石般,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那目光温和、清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欣赏?没有想象中的威严压迫,没有上位者的倨傲,反而……如同春风拂面,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暖意和……难以言喻的魅力!
“云洛……见过太傅。”段云洛强作镇定,盈盈下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微微垂首,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姿态优雅,礼仪无可挑剔。
“夫人不必多礼。”邵明珠的声音响起,清朗悦耳,如同玉石相击,带着一种温和的笑意。他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段云洛的手臂并未真正触碰,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世家公子般的良好教养。“外面风大,快请起。”
段云洛顺势起身,近距离看着邵明珠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感受着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淡淡墨香和一丝冷冽松针的独特气息,只觉得心跳更快,脸颊更烫。他……他不仅年轻俊美,位高权重,连……连声音都如此好听?举止如此……温文尔雅?
邵明珠的目光落在段云洛身上,眼中欣赏之色更浓。眼前的女子,果然不负“辽西明珠”之称!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衬得她肌肤胜雪,身姿窈窕。未施过多粉黛,却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如空谷幽兰。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眸,带着一丝初见的羞怯和强装的镇定,更添几分楚楚动人的风韵。比他想象中……更美!更有韵味!
“我今日得空,便想着来看看夫人。”邵明珠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歉意,“仓促前来,未曾提前告知,倒是唐突了。夫人……可还习惯这里?”
“回太傅……一切……都很好。”段云洛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拘谨,“劳太傅费心。”
“习惯就好。”邵明珠含笑点头,目光扫过暖阁内,看到了案几上那瓶被小心放置的“凝玉香”琉璃瓶,以及……旁边那个尚未合拢、露出青鸾步摇一角的锦盒。他眼中笑意更深,带着一丝促狭:“哦?看来……夫人很喜欢这支步摇?还有这‘凝玉香’?”
段云洛脸颊更红,微微垂首:“太傅所赐……皆是稀世珍品……云洛……受之有愧。”
“喜欢就好。”邵明珠语气轻松,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宠溺,“既是送你的,便是你的。何来愧字?”他目光转向翠儿:“去,把那支青鸾步摇取来。”
翠儿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从锦盒中取出那支流光溢彩、机关精巧的步摇,双手奉上。
邵明珠接过步摇,动作自然而熟练。他走到段云洛面前,微微俯身,声音低沉而温柔:“夫人……别动。”
段云洛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近,带着他身上独特的清冽松香,让她浑身一僵,心跳如鼓!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邵明珠修长的手指极其灵巧地拨开她鬓边几缕碎发,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随即,他将那支华美绝伦的青鸾步摇,稳稳地、恰到好处地插入她乌黑如云的堕马髻中!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那青鸾的翠羽在光线下流转生辉,红蓝宝石熠熠闪光,随着她细微的呼吸,翅膀和尾羽竟真的微微颤动起来,发出极其悦耳的、如同风铃般的清音!
“嗯……果然……相得益彰。”邵明珠退后半步,端详着段云洛,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满意,“此物……也只有戴在夫人发间,方不负其灵性。”
段云洛只觉得脸颊滚烫,几乎能滴出血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摸摸发间的步摇,却又不敢。那份被珍视、被温柔以待的感觉,如同暖流般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最后一丝防线!所有的担忧、委屈、不甘……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巨大的羞涩和……难以言喻的悸动!
邵明珠的目光又落在那瓶“凝玉香”上,笑道:“这香……夫人也不必舍不得用。不过是些花花草草调配出来的玩意儿。咱家自己的作坊,想要多少有多少。夫人若喜欢,回头我让人再送几瓶不同香型的过来。这‘凝玉香’清冷些,还有‘暖玉生烟’更馥郁,‘秋水长天’更空灵……夫人可以换着用。”
“咱家自己的作坊”……“想要多少有多少”……段云洛心中再次被震撼!如此珍稀的香水,在他口中竟如同寻常之物?!这……这得是何等庞大的产业和底蕴?!她看着邵明珠那云淡风轻的笑容,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宝藏,每揭开一层,都让她惊叹不己!
邵明珠看着段云洛那副又羞又惊、美目流盼的模样,心中也颇为满意。他今日前来,一是兑现“会来看她”的承诺,二是彻底收服这位才貌双绝的“辽西明珠”。如今看来……效果极佳。
他并未久留,又温言安抚了几句,问了问段云洛的饮食起居,便准备告辞。
“夫人安心在此住下。”邵明珠站在廊下,看着段云洛,眼神温和而郑重,“此处清幽雅致,正合夫人性情。府中……人多事杂,夫人暂居于此,反倒清净。待……时机成熟,我……必会风风光光,接夫人入府!这是我对夫人的承诺,亦是……你我夫妻,日后共同的责任。”
“夫妻”二字,他咬得清晰而郑重。
段云洛心头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巨大的安全感瞬间包裹了她!他……他竟亲口承诺会接她入府!不是敷衍!不是虚言!而是……责任!
“云洛……谢太傅。”她再次盈盈下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前所未有的坚定,“云洛……在此……静候太傅。”
邵明珠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在管家和侍从的簇拥下,大步离去。玄色大氅在寒风中翻飞,背影挺拔如松,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决断和力量。
段云洛站在廊下,久久未动。寒风拂过,吹动她发间的青鸾步摇,发出清脆的微响。她抬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凉的翠羽和温润的宝石,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方才触碰时的温热。
心中的冰霜早己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软的春水。所有的疑虑、担忧、不甘,都化作了对未来的期许和……一丝隐秘的甜蜜。她望着邵明珠消失的方向,清冷的眸子中,第一次绽放出明亮而充满希冀的光芒。
原来……她的夫君,竟是如此人物。
年轻、俊美、位高权重、手握乾坤、品味超凡、体贴入微、一诺千金……
段云洛只觉得一颗心,如同那步摇上颤动的青鸾羽翼,在风中……轻轻摇曳,再也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