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司沉在这个村庄居住的日子,没有耍过什么少爷脾气。
不说吃苦耐劳,至少,他比村民们想象的更能适应这里的生活。
当然,最受大家喜欢的,还是他的大方。
随便大手一挥,就是几千上万。
这里民风淳朴,本身就热情好客,加上席司沉又大方,村民们自然也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他,尽量用同等价值的居住体验回报他。
但是只有一点,他们就是不告诉席司沉,简唯在哪里。
这让席司沉很苦恼。
他已经在这个小村落里耽搁了小半个月了。
这一天跟往常一样,平静无澜。
方不觉到席司沉借住的人家来送药,两三个穿着工装、背着大小包工具包的工人正好出门。
“阿伯,这是做什么?”方不觉看着维修工,不禁疑惑地问这家的老人。
老人回答:“装空调,这也是我娃娃的主意,说是天热了,不知道那位老板住得惯不惯,就在他房间里装了太空调,呵呵呵……”
方不觉一阵无语。
老人的儿子端了洗干净的新鲜水果,要送到客厅给席司沉。
方不觉一看,好家伙,全是进口水果。
“我说你们别太离谱,至于这样讨好他吗?”
那小伙子朝着方不觉腼腆一笑:“我也不想,但是席总他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方不觉:“……”
“而且,席总是个有远见的人,他说这里很有商业价值,想给咱们这里投资,到时候,能拉动我们全村人一起发家致富!”
方不觉不屑地轻嗤一声。
不过青年习惯了。
方不觉一向这么清冷淡漠,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
但是方不觉其实很善良。
方不觉确实不屑,但是不代表她不认可席司沉的说法和做法。
她走进客厅,席司沉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因为席司沉的入住,屋里的陈设全换了新的。
当然,都是席司沉自掏腰包。
原本连瓷砖都不舍得贴的水泥地,现在铺上了地毯,违和中透着诡异。
方不觉连连啧叹,不满得十分明显。
席司沉看到她,连忙起身问好,十分恭敬:“师父。”
“你别叫我师父,我是简唯师父,又不是你师父。”
席司沉还是跟后辈一样恭敬站着,高大的身姿挺拔如松,充满庄严敬重却并不卑微。
“小唯的师父,就是我的师父……如果她不愿意见我,我不强求,我会等到她愿意见到我的那一天。”
堂堂席氏低头求人的时候不多见。
席司沉对方不觉的恭敬,不仅仅是因为他想知道简唯的情况。
更是因为,简唯把方不觉视作
电视里,正在播放财经新闻。
传出的新闻消息引起了方不觉的注意:
“昨日,慕容家族成员爆出丑闻,慕容三小姐卷入一场虐童致死案,今日股市开盘,慕容集团股价出现了史上大跳水,市值蒸发上百亿……”
方不觉冷笑一声:“人在这里,还心系丰城,你这么关心丰城的形势,还赖在这儿做什么?你就是等再久,也见不着小唯。再说了,你要见她做什么,帮你那个青梅竹马质问小唯?”
电视的画面里,出现了慕容桐雪的身影。
她坐在发布会的台前,形容憔悴,泣涕涟涟,好不柔弱惹怜。
方不觉朝电视努了努嘴:“喏,你的青梅竹马,哭成这个样子,你还不赶紧回去哄哄,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哟。”
方不觉语气轻飘飘的,但是嘲讽值拉满。
席司沉淡淡皱起眉,锋利如刃的眉峰带着坚定的意味:“我自然不会为了其他人责怪小唯。”
就是别人要伤害简唯,他都要立刻赶过去把那人给办了。
他怎么可能会欺负简唯?
方不觉觉得新奇:“她把你的青梅竹马害成这样,你不怪她?你之前可是很宝贝你那个青梅竹马。”
“是我的错。自始至终,小唯的主张都是正确的,桐雪今天受的,是她要承受的代价。”他顿了顿,道,“过去我与别人边界感模糊,是我做得不对,我并不想为自己辩解开脱。这一次坠海之后,我已经打定主意,我与故人的承诺两清,往后我不会再沾手桐雪的事,跟她彻底划清界限。”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又不是简唯。”
“您于小唯而言,类同父母亲人,跟您说也相当于我向她的家人给出承诺,我不会负她,也不会再让她难过。”
方不觉小声嘟囔:“承诺谁不会?动动嘴皮子,就是承诺了?”
席司沉立马恭敬问:“今天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活?尽管吩咐,我都能干。”
这些天,方不觉没少指使席司沉跑腿干苦力。
后来她不支使他了,他反而自己找上门,抢着帮忙。
就是方不觉故意丢给他一些脏活累活,他也没有半句怨言。
弄得方不觉倒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她清了清嗓子:“你这么一问,还真有个跑腿的活儿。不过,这么热的天,你估计吃不消吧。”
她说着,故意上下打量了席司沉两眼。
席司沉却道:“我没问题。”
“这可跟之前你去邻村不一样,这里到镇上,隔着十多里地,只能找代步车,那些电三轮、货车,村民可都是用来载牛载羊或者运蔬菜的,一股子烂菜叶味儿畜生粪便味儿,你受得住?”
“受得住。”
“你试试再说受不受得住吧,”方不觉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去了镇上,找这家叫‘杏林春’的药堂,抓上面这几味药回来。”
席司沉一口应下了,一点犹豫没有就出了门。
方不觉看着席司沉出门,倒有些意外。
青年听说席司沉要去镇上,十分殷勤,要帮席司沉张罗着看看谁家要去镇上,就蹭个电三轮。
镇上。
人声高涨,
路面失修,依旧崎岖不平,还偶有塌陷的小坑,但是好歹修上了柏油路,比村里那些黄泥土地好多了。
道路两旁,商铺林立。
店面招牌常年沐浴在过路车辆掀起的滚滚尾气和烟尘中,加上风吹日晒,上面的印刷已经褪下了一层颜色,显得老旧。
但是有了村里对比,这个小镇显得热闹高级多了。
镇子并不大,席司沉问了几家商铺,便找到了方不觉说的那家药堂。
席司沉发现,这家药堂,就是刚到镇子时,看到的那幢浩然大气的建筑。
它格格不入地立在一堆灰头土脸的商铺中央,像个干净整洁、蔚然大气的医者。
黑瓦白墙的古式建筑,飞檐斗角。
前堂砌着青石板,几根粗壮的顶梁大柱,支起了巍峨的屋顶。
席司沉走到药堂前,看到里面的人时,便猛地呆立,整个人僵死在那里。
堂前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女人,她微微侧身,天光勾勒出她清丽绰约的身姿,一眼惊鸿。
穿堂风习习略过,抚过她薄如蝉翼的茶色轻纱,婉约出尘得像是天边的仙子。
她正伸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对面前的那位年轻的店员道:“唉,你还是学不明白。我来给你当个案例,你摸摸看我这个脉象,有什么特征?”
那店员把了把她的脉,脸上都快皱成一团:“你的脉象……”
“怎么样?能不能说出是什么病?”
“你的脉……好奇怪啊!我猜不出来。”
简唯拍了一下那人的后脑勺:“猜,谁让你猜!你当看病是买彩票啊?”
“我错了……那,师叔您这是什么脉压?”
“滑脉!我这是滑脉!往来滑利、如盘走珠,这么典型的滑脉,你都摸不出来!真搞不懂我师兄为什么会收你做徒弟。”
那小青年摸着后脑勺,委屈巴巴:“你师兄也没你这么凶的。”
简唯又要打他,那小青年忽然高高“啊”了一声。
“你啊什么,我还没打下去呢。”简唯美目圆睁,气鼓鼓地,十分娇憨无辜。
小青年惊喜道:“不是,师叔你如果是滑脉,那就是说,你……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