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曲江春宴谜云

建中二年暮春，曲江池畔的垂柳拂过粼粼波光，岸边新筑的马球场上彩绸飞扬。萧云卿立在观赛台的竹帘后，指尖着阎如雪前日送来的改良火器图纸。自从两家议亲之事传开，长安贵胄圈暗流涌动，既有对萧氏东山再起的揣测，也有对阎如雪不羁做派的非议。 "快看！那就是作《西域屯田策》的萧云卿！" "传闻中书令将他的策论呈给陛下御览......" 贵女们的窃窃私语混着环佩叮当声飘来。萧云卿望着手中图纸上改良床弩的精细构造图，忽觉袖中一沉——不知何时，有人塞入了张洒着龙脑香的薛涛笺，上面簪花小楷写着："今夜戌时，慈恩寺塔，盼与公子共赏《霓裳》残谱。" 场中突然爆发出喝彩声。阎如雪身着猩红骑装，在马背上如火焰般掠过，手中银杆精准击中彩球。她发间火琉璃坠子随着剧烈动作摇晃，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光芒。萧云卿不自觉露出笑意，却没注意到观赛台西侧，崔家千金崔娇正盯着他的神色，腕间的西域蓝宝石镯轻轻撞在栏杆上。 "萧公子对阎姑娘倒是情深。"轻柔女声突然在身后响起。萧云卿转身，见崔娇手持绘着并蒂莲的团扇，鬓边斜插的夜光珠正映着曲江春水，"只是阎姑娘近日与粟特商人过从甚密，听闻还购置了大量硝石......" "崔姑娘慎言。"萧云卿神色冷下来，余光瞥见场中阎如雪勒马转向这边。崔娇却突然踉跄，手中团扇轻飘飘落在他脚边。周围顿时响起抽气声，几个眼尖的贵女己开始交头接耳。 "萧公子好狠的心。"崔娇眼眶泛红，"不过是想讨教几句边塞诗，竟这般拒人于千里......" "崔娇！"阎如雪的声音裹挟着马蹄声逼近。她翻身下马时带起一阵劲风，腰间短铳的火焰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当着我的面编排人，崔家的家教倒有趣。" 崔娇泫然欲泣："我不过是仰慕萧公子才华......" "仰慕？"阎如雪冷笑，指尖着铳柄，"前兄长在醉仙楼说萧氏是逆党余孽时，怎么不见你出来维护？"她逼近一步，火琉璃坠子几乎擦着崔娇的额角晃过，"再敢算计他，下次落在你身上的就不是团扇了。" 萧云卿望着阎如雪泛红的眼眶，正要开口解释，崔娇突然从袖中抽出那封薛涛笺："阎姑娘既然如此护短，不知是否知晓萧公子与神秘女子的约会？"笺纸上的龙脑香混着场中马汗味，刺得人鼻尖发酸。 阎如雪的瞳孔骤缩。她抢过笺纸的瞬间，萧云卿看见她腰间新换的牛皮箭囊——里面插着的弩箭尾羽，竟与前日他在西市工坊见到的粟特商人所用样式相同。 "如雪，这是有人陷害......" "不必说了。"阎如雪将薛涛笺撕得粉碎，火琉璃坠子在她剧烈动作下撞出清脆声响，"明日我便去西市查个清楚。"她翻身上马，枣红马扬起的尘土中，萧云卿听见她最后一句低语："萧云卿，你最好没有骗我。" 暮色渐浓时，萧云卿站在慈恩寺塔下。戌时三刻，月光透过塔身的窗棂洒下，照见转角处闪过的猩红衣角。他追过去，却只在青苔石阶上发现半枚火琉璃碎片——正是阎如雪发间的饰物。 远处传来更鼓声，惊起满树寒鸦。萧云卿握紧碎片，突然想起前日在她书房瞥见的《敦煌舆图》残卷。图上某处用朱砂重重标记，旁边批注着"此处可藏火器"。而此刻，那卷舆图应该正躺在阎如雪疾驰而去的马车上，与她腰间不断改良的杀人利器，一同消失在长安渐浓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