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韵只是笑笑，没接话。
“下一站就到了，很快。”他回答。
地铁口人流密集，罗霖再次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拉得很紧，几乎是带着她快速穿行。
但颜清韵敏锐地察觉到——一旦离开地铁站，走入相对开阔、人少的街道，尤其是接近他学校范围时，他牵着她的手，力道就明显松了，甚至若有若无地想抽离！
这个发现，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 之前的疑惑、短信的挑衅、此刻刻意的疏离…瞬间串联起来！他在怕什么？怕被熟人看见？尤其是…怕被实验室的“师妹”看见？
小店生意火爆，要等半小时。两人在角落的小桌旁坐下。罗霖几乎立刻又掏出了手机，手指翻飞，神情专注。
最后一点耐心，彻底告罄。 颜清韵不再看他，学着他的样子，也拿出手机，目光却空洞地落在屏幕上。
旁边一对小情侣正旁若无人地共饮一杯奶茶，你侬我侬，刺得她眼睛生疼。
赌气？伤人伤己？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愚蠢的模仿。
不行！这不是我！ 她用力按下锁屏键，将手机反扣在桌上。然后，她调整坐姿，手臂支着下巴，目光不再躲闪，而是首首地、专注地、甚至带着点审视地，看向罗霖。
那目光如有实质，终于让沉浸在手机世界里的罗霖感觉到了不适。他抬起头，撞上她清亮却没什么温度的眼神，微微一怔：“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看你呀。”颜清韵歪着头，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看你跟我坐在一起，还能这么专心玩手机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看的。”罗霖下意识地想避开她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边缘。
“那我跟你出来，不看你看谁呀？”颜清韵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要不…我看别人？”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旁边那对情侣。
“不要！”罗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看我…就看我。”
“我看你，你都不看我。”颜清韵毫不客气地戳穿，“手机都比我好看一百倍，是吧？” 她的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手机上，意有所指。
罗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解释道：“我…我刚刚在跟师妹交代实验室的事情！很重要的数据，明天要用！你别生气嘛！” 他特意强调了“师妹”和“重要”。
“师妹”。 这个敏感的称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颜清韵记忆的闸门——那条挑衅短信、照片里涂着车厘子红指甲的手、他此刻急于解释的模样…
颜清韵双手支着下巴，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拖长了尾音的：“哦——？”
罗霖被她这声“哦”弄得更加紧张，语速加快：“真的！就是普通的师妹！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实验室那群人八卦得很！要真有什么，早就有了，还能等到现在？” 他急于撇清，语气却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颜清韵看着他略显慌乱的样子，心底一片冰凉，面上却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声音轻飘飘的：“嗯，我相信你。”
除了“相信”，她还能说什么？撕破脸在这里质问？她还没那么蠢。 这笑容和“相信”，更像是一种心死的宣告。
为了缓解尴尬，罗霖目光落在颜清韵手边的果茶上：“你的奶茶什么味道？给我喝一口？”
颜清韵立刻把杯子挪远，面无表情：“不给。”
“嫌弃我？”罗霖立刻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控诉。
颜清韵不负他所望，用力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真切却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对，特别嫌弃。你离我远点。”
“嗯，不要。”罗霖像是抓住了缓和气氛的机会，非但没有远离，反而猛地凑近，一把抓住颜清韵放在桌上的手，再次十指相扣，紧紧握住，“我偏要离你近一点！” 动作带着点强硬的亲昵。
颜清韵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甚至反过来用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关节，脸上笑着，眼底却一片沉寂。
她拿起他那杯没怎么动过的奶茶，递到他嘴边：“喏，喝你自己的。这个味道，我觉得也就那样。”
“也就那样”——像极了她此刻对这段感情的评价。
终于轮到他们。小小的桌子，两人相对而坐。
罗霖拆开消毒碗筷的塑料膜，颜清韵也沉默地拆着自己那份。
拆到一半，一个念头突然闯入脑海：这种时候，按照“剧本”，男朋友不是应该主动帮女朋友拆好、烫好碗筷吗？
她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想什么呢颜清韵？你还在期待什么？
拆好自己的，她习惯性地拿起热水壶，将自己和罗霖的碗筷都烫了一遍。滚水冲过碗壁，升起氤氲的白气。
她将烫好的、冒着热气的碗，轻轻推到罗霖面前，然后，伸手，将他面前那个还没烫过的、冰冷的碗，拿了过来。
这个动作很自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罗霖正低头看手机，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愣，抬头不解地问：“怎么了？这两个碗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似乎完全没理解这个交换背后的含义——她不想用他“可能沾染了别人气息”的碗。
颜清韵抬眼看他，隔着氤氲的水汽，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嘴角却牵起一个极淡的、近乎飘渺的微笑：“没什么，就想跟你换个碗。” 她没说出口的是：也许这样，能离你那些“师妹”远一点？
热腾腾的牛肉锅终于端了上来，香气西溢。罗霖放下手机，起身：“我去调蘸料，你吃辣吗？蒜泥香菜要吗？” 态度殷勤了些。
“微辣，都要一点，谢谢。”颜清韵点点头。
看着他走向调料台的背影，颜清韵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一丝。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他随手放在桌边的手机。
就在这时！
他暗着的手机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一条新消息提示，清晰地悬浮在锁屏界面上方。发信人的备注名字，像一道惊雷，瞬间劈中了颜清韵的视线——
发件人：小蜜瓜
内容预览：霖哥，数据搞定啦！多亏你教我~ 那个…明天下午实验室就我们俩…我请你喝上次你说好喝的那家蜜瓜奶盖呀？[可爱][可爱]
“蜜瓜奶盖”…“小蜜瓜”…照片里那只捏着蜜瓜的手！
嗡——
颜清韵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她死死盯着那个刺眼的备注和内容，捏着筷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指节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罗霖端着两碗蘸料，带着轻松的笑容转身走回来：“调好了，尝尝我手艺…清韵？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他走近，终于察觉到她的异样。
颜清韵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清澈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燃烧的火焰和…一片死寂的绝望。
她没说话，只是缓缓地、缓缓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向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
罗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