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十七分,城市的天际线正被一种诡异的橘红色浸染。林默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真皮表面,车载电台里主持人甜腻的声音突然被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撕裂。
“滋啦——紧急通知,城东第三医院出现……滋啦……不明原因攻击事件,请附近居民……滋啦……”
信号戛然而止,留下满车厢的死寂。林默皱了皱眉,刚要切换频道,前方十字路口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失控的白色轿车猛地冲上人行道,撞翻了卖烤红薯的铁皮推车,焦黑的薯块滚得满地都是。
他下意识踩下刹车,视线越过前车玻璃,看见那个穿病号服的女人正趴在司机侧的车窗上。她的姿势像只扭曲的蜘蛛,脖颈以一个违背生理常识的角度歪着,嘴角淌下的深褐色液体在玻璃上晕开丑陋的痕迹。
“砰!”
沉闷的撞击声从后备箱传来,林默猛地回头,只看见车内后视镜里映出的、后车窗上骤然贴紧的人脸。那是张属于中年男人的脸,右眼的眼球不翼而飞,黑洞洞的眼眶里正往外渗着粘稠物,可他的左臂却像疯了似的捶打着玻璃,指关节在撞击中逐渐变形、渗血,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林默的心脏骤然缩紧,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他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上却只有“无服务”三个惨白的字。这时,前方的白色轿车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车窗里溅出的血珠像绽开的红梅,紧接着,那个病号服女人抬起头,朝着林默的方向缓缓转过脸。
她的瞳孔浑浊得像蒙尘的玻璃,嘴唇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当她看见林默时,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野兽嘶吼的嗬嗬声,西肢着地,竟朝着这边爬了过来。
周围的尖叫声开始此起彼伏。有人从商场里惊慌地跑出来,却被身后蹒跚追来的人扑倒在地;骑着电动车的快递员急打方向,却撞上了路边的护栏,还没等爬起来,就被几个闻声围拢的“人”团团围住。
林默看着那些“人”——他们的动作僵硬却不知疲倦,摔倒了就用头和西肢着地爬行,抓住活物就疯狂撕咬,被咬到的人在地上挣扎片刻后,又会以同样扭曲的姿态重新站起,加入这场猩红的盛宴。
后车窗的玻璃在持续撞击下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那个中年男人的手指己经血肉模糊,露出了森白的指骨,却依旧机械地重复着撞击的动作。林默猛地挂挡踩油门,轿车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后视镜里,那个女人被撞倒在地,却以更快的速度翻转起身,朝着车流的方向追来。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街灯在此时不合时宜地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了城市街道上正在上演的人间地狱。林默握紧方向盘,看着前方不断摇晃、倒下的人影,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女儿踮着脚尖在他脸颊印下的吻。
“爸爸晚上要早点回来呀,妈妈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女儿软糯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林默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猛地打方向盘,轿车冲上了逆行车道,刺耳的鸣笛声和碰撞声在身后炸开,可他不敢回头,只是死死盯着前方,朝着家的方向,一脚踩死了油门。
后视镜里,那片橘红色的黄昏正被浓稠的黑暗吞噬,而黑暗中,无数双浑浊的眼睛,正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