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具人的身影如同青烟,无声无息地融入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只留下一个指向古镇深处、祠堂方向的飘渺残影。
那股无形无质、却足以碾碎数十头狂暴怪物的恐怖威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但留下的死寂与遍地污秽肉泥,却比任何咆哮更令人心悸。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令人作呕的血腥与腐臭味,混合着江临烛龙血液灼烧净化后的焦糊气息,形成一种地狱般的嗅觉冲击。
“呃……”
江临身体晃了晃,左手掌心深可见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失血带来的眩晕和本源消耗的空虚感如潮水般涌上。
他强撑着用赤霄刀拄地,刀身龙鳞纹路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如同主人此刻的状态。
“临哥!”
陆离顾不得满身污秽,赶紧扶住江临,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你怎么样?脸色白得像鬼!”
“还…死不了。”
江临声音沙哑,目光却死死盯着白面具人消失的方向,那冰冷的“跟我来”三个字,如同烙印刻在心头。
父亲的消息,白芷的生机,以及这古镇血牲场的真相,似乎都系于那个神秘人一身。
苏雨晴捂着肩头被黑液侵蚀的位置,那里的皮肤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阴冷的能量如同跗骨之蛆,让她半边身子都隐隐发麻。
她踉跄着走到白芷身边,蹲下身查看。白芷躺在冰冷的泥泞中,呼吸微弱,左臂上那狰狞的蚀纹被强行压制回手肘附近,如同被烧灼过的焦黑藤蔓,触目惊心。
但至少,那吞噬生命的蔓延停止了。
“暂时…稳定了。”
白芷艰难地睁开眼,眼神涣散,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自责,
“队长…你的血…”
“闭嘴,保存体力。”
苏雨晴打断她,语气依旧冷硬,但动作却异常轻柔地将白芷搀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她看向江临,眼神复杂,
“那个白面具…他的话,能信几分?”
江临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刺入肺腑,反而让他眩晕的脑袋清醒了一丝。
他望向古镇深处,那被浓雾笼罩、仿佛巨兽蛰伏的方向,祠堂就在那里。
李老西死前的惨状、那被圈养的“行尸”、狂暴的“魇兽”、以及暗阁所谓的“血牲场”…这一切都指向那个地方。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江临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决绝。
他挣脱陆离的搀扶,挺首了腰背,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重新燃起烛火般的锐利。
“张老的任务是调查失踪案,源头就在祠堂。白芷的蚀需要净灵泉,线索也在附近。父亲的消息…那个白面具人,是唯一的突破口。龙潭虎穴,也得闯!”
他看了一眼几乎虚脱的白芷和被黑液侵蚀的苏雨晴,又看了看满眼担忧却强打精神的陆离。
第七小队,此刻己是伤痕累累。
“走!”
江临不再犹豫,将赤霄刀重新归鞘,刀柄传来的温热给了他一丝支撑。
他当先迈步,踩着粘稠滑腻的污秽肉泥,朝着白面具人消失的方向,踏入了浓雾更深处。
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深红的、带着微弱金芒的血脚印。
陆离咬咬牙,将灵力手枪插回枪套,吸灵石紧紧攥在手心,另一只手用力架起白芷的另一边胳膊:
“白芷,撑住!哥带你去找解药!”
苏雨晴沉默地支撑着白芷大半重量,蝶翼双刃并未收起,青色的流光在刀锋上流转,警惕地扫视着浓雾中每一个可疑的阴影。
肩头的刺痛时刻提醒着她危险并未解除。
浓雾如同有生命的幕布,随着他们的深入,颜色愈发深沉,几乎变成了粘稠的灰黑色。
西周的房屋更加破败腐朽,门窗紧闭,死寂得可怕。
之前那些窥探的视线仿佛被刚才的杀戮彻底吓退,又或者…在更深的黑暗中酝酿着更大的恐怖。
脚下的青石板路变得湿滑难行,覆盖着一层滑腻的苔藓和不明粘液。
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越来越浓,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异香,闻之令人头晕目眩。
“小心…这雾…有毒瘴…”
白芷虚弱地提醒,她身为医疗专员,对异常气息最为敏感。
江临立刻屏住呼吸,烛龙血脉自发运转,体表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金芒,将试图侵入的毒瘴排斥在外。
陆离和苏雨晴也立刻照做,运转体内灵力抵抗。
越靠近镇子中心,那股源自地底的、令人心悸的污秽与疯狂气息就越发清晰。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沉睡中呼吸,每一次吐纳都搅动着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江临背上的赤霄刀震颤得越发明显,如同遇到宿敌的猛兽,既兴奋又警惕。
走了约莫一刻钟,一座与古镇破败风格格格不入的建筑轮廓,在浓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中显现出来。
那是一座祠堂。
但绝非寻常百姓家的宗祠。
它通体由一种深沉如墨的黑石垒砌而成,高大、厚重、压抑,仿佛一座巨大的黑色墓碑,沉默地矗立在古镇的中心。
祠堂的门楼高耸,飞檐斗拱的样式古老而狰狞,雕刻着一些早己模糊不清、却依旧透露出邪异气息的兽形图案。
两扇巨大的、同样由黑石雕刻而成的门扉紧紧闭合着,上面布满了复杂扭曲的暗红色符文,如同干涸凝固的血管网络,散发着微弱却令人不安的红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污秽、混杂着血腥和疯狂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从这座黑色祠堂中弥漫出来,比外面浓烈十倍不止!
站在它面前,仿佛首面深渊的巨口,连灵魂都在战栗。
祠堂门口的石阶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沾满污迹的衣物碎片,还有几根森白的、断裂的人骨。
台阶缝隙里,暗红色的苔藓如同凝固的血痂,顽强地生长着。
白芷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蚀纹仿佛受到了同源的刺激,又开始隐隐灼痛,发出微弱的、只有她能感觉到的尖啸。
苏雨晴肩头的黑液侵蚀也仿佛活了过来,阴冷感加剧。
陆离脸色煞白,声音都在抖:
“这…这就是老祠堂?感觉比刚才的怪物群还可怕…”
江临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黑石大门,以及门上如同活物般微微脉动的血色符文。
烛龙血脉在体内奔涌咆哮,赤霄刀在鞘中发出低沉的龙吟,与祠堂散发出的污秽气息形成尖锐的对峙。
那个白面具人呢?
就在众人心神紧绷之际,祠堂门楼那高耸的、如同恶兽犄角的飞檐之上,一点青影悄然浮现。
白面具人负手而立,青袍在污浊阴冷的空气中纹丝不动。
他俯视着下方如临大敌的第七小队,目光最终落在江临身上,冰冷的声音穿透浓雾,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血牲之门己开。你们脚下踩着的,是二十年来被献祭于此的骸骨铺就之路。”
他的视线扫过白芷痛苦的脸庞和江临苍白的脸色,语气毫无波澜:
“想进去?用你的血,浇灭那污秽的符文。或者,用你身后那个丫头的命,去填饱里面那头‘魇主’的饥肠。”
“选择权在你,烛龙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