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对着老太太发火，这回也是实在不爽了。
老太太不怕儿子，但怕他这孙子，他发起火来是真的让人胆颤。
全家也就他能治一治这老太太。
屋内的秦霜，吃了药后，人总算缓了过来。
靠在周锦程怀里，心里有愧：“又拖累你们了。”
“这是什么话，一家人说什么拖累不拖累，更何况，你这又不是什么大病，吃点药就好了。”
“哎，这病要是在城里自然不是大病，可在这里，又没有医生以及能买药的地方，我怕到时……”
“不会的，你别胡思乱想，你看这药，是阿野从沈同志那儿拿的，效果不就挺好，说明这村里肯定是有医生的。”
“真的？”
“当然，你别乱想，这几天好好休息，把病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可他们不是说要挣工分，如果我不去的话，那就只能你和阿野去，之前我看到他腹部好像有伤，我担心……”
“这个你不用担心，阿野怎么说也是部队出身，身体比一般人要好，我也会提醒他不要太操劳，身体最重要。”
秦霜撇撇嘴：“你这么觉得，但老太太不一定这么觉得，我怕工分挣少了，到时家里吃的不多，老太太不乐意又得闹起来。”
“她闹就让她闹，她不争工分还想整天吃好的，在这种地方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你到时别理她就行。”
秦霜又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想理，但你妈什么性格你也知道，就怕她到时到处乱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咱家现在什么情况她比谁都清楚，你别看她整天在家无所事事，消息灵通的很，如果咱家没法平反，苦的是她。”
周锦程太了解这个妈了，有点劲儿全往自家人身上使。
现在连累到自己，她肯定不敢再乱说。
不然极有可能会像以前那样，她前脚把家里的秘密告诉大孙子周建明，他后脚就联合外人把亲爹给举报了。
自己提前登报脱离全家，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根本不管老太太死活。
任由老太太怎么给他打电话，找人联系他，他就跟人间蒸发似的，再也没出现过。
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就够老太太苦的，再来一次，她大抵得驾鹤西去。
向来惜命的她，肯定不敢再做这种蠢事。
秦霜视线落到窗户外，眼中满是心疼。
“祸是老太太作的，就是可怜了我们家阿野，好好的团长被咱们拖累到停职，之前不是说有旅长担保，他那边没什么影响吗？怎么咱们刚到下放的点，他就出现了？”
“该不会是部队里有人针对他吧？”
秦霜这人情感丰富，平时没事儿就喜欢胡思乱想。
本来想着儿子在部队不受影响，她还能有个安慰，现在儿子也被拖累下来，她心里是真的难受。
周锦程握住她的手：“不会的，阿野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在部队，他不可能受人欺负的。”
“话是这么说，我就是……咳咳咳……”
“好了，别说了，你还是躺下再多休息休息，我去看看阿野那边煮的怎么样了？”
周锦程连忙给她拍了拍背。
秦霜还想说些什么，被周锦程阻止，让她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休息好再说。
但她却摇了摇头：“躺累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怎么说也是牛房，屋子里的味道不管怎么散，都是散不去的。
周锦程显然也发现了，便没阻止，而是将她慢慢搀扶着，去了院子。
坐在院子里一棵树桩上的老太太，见秦霜出来，嘲讽的脸色又摆了起来。
“周太太终于睡醒了？”
周锦程瞪了她一眼，想张嘴被秦霜拉住，暗示他别跟她争。
周陆野忙将旁边的几个石块拼在一起：“妈，你坐这儿。”
秦霜坐过去，看了眼锅里的粥：“这玉米碴哪儿来的？”
“村里给的，再熬一会儿就能吃了。”
“不急，妈不饿。”
她刚说完，后头老太太的声音就窜了过来。
“你不饿大家饿啊，不是谁都跟你一样，走路都要人搀扶，不吃饭也死不了的人。”
“妈，你够了，你要再这样针对小霜，我现在就去找村长，让人送你去锦业家，从此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也该轮到锦业尽孝了。”
听到大儿子这么说，老太太一下就慌了，指着周锦程：“你，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和你爸的养育之恩，还有你弟弟让给你工作的情分吗？”
“当年要不是他主动放弃工作，让你顶上去，你会有今天的成就？如今他好不容易熬出头，你又想把我送过去让他们照顾，你还有没有良心？”
老太太对着周锦程破口大骂，周锦程也不再忍让。
“您要跟我算您和我爸的养育之恩，那我就好好跟你算算，从我和锦业分家到现在，您和爸就一首住在我家，连爸去世，也是我一手操办的，锦业做了什么？他除了找我分钱，什么都没做。”
“您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从来没有去过锦业家，真要算起来，我对您二老的孝早己尽完了，剩下的难道不该锦业接手吗？”
“至于您说的锦业让给我工作这件事，您真以为我不知道实情吗？”
“锦业为什么会把工作让给我？无非是他不想熬夜，不想愿意去上夜班，吃不了那份苦，所以才让给我的。”
“以前我想着家和万事兴，不跟您计较，但现在你欺负到我妻儿头上来，我就不会袖手旁观，今天我把搁这儿，你要是再敢针对小霜，我说到做到，明天就算是找人借钱，也把你送去锦业家，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一番话彻底让老太太哑火，也把她给震慑住。
这些年不管她怎么作妖闹腾，周锦程从来不会说狠话。
如今下了乡，仿佛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她要真的敢继续欺负秦霜，他真的会把她一张票送到小儿子那里。
她倒不是真的怕小儿子，主要是小儿子娶的那个婆娘太吓人，动不动就对她大吼大叫，还骂她老不死的。
一想到去那里会受气，她宁愿在这里跟着大儿子受苦。
终归大儿子不会真的把她给饿死。
见老太太不敢再张嘴，周锦程才转头帮儿子搅了搅锅里的粥。
秦霜坐在石头上，瞥了眼坐在树桩上生闷气的老太太，扯了扯丈夫的袖子，低声道：“你这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