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当真要赐死儿臣吗?”殷月梨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她浑身发抖,发髻散乱,哪还有半点平日里骄纵公主的模样。
就在这时,殷长凌急匆匆赶到了刑场。
他昨晚引开药童后,其实偷偷溜回了寝宫,一整夜都翻来覆去睡不着,生怕殷月梨出事。
谁承想父皇动作这么快,天刚亮就首接给殷月梨定罪了。
他快步走到景历帝跟前,偷偷瞥了眼狼狈不堪的殷月梨,硬着头皮开口道:
“父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姐她……她也是一片痴心,为了救驸马才犯下大错。”
景历帝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这个平日闷不吭声的二儿子。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小子居然会主动替人求情?景历帝冷哼一声:
“你为何要替她说话?”突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莫非这事与你也有干系?”
要知道,景历帝最恨别人骗他,尤其是自己的儿子们。
哪个帝王都不能容忍欺骗。
殷长凌深吸一口气,认命似的垂下头:“是儿臣……是儿臣带皇姐进的国师塔。”
“混账!”景历帝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殷长凌紧闭双眼等着挨打,却听见“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却没觉得疼。
睁眼一看,竟是殷月梨不知何时扑过来,结结实实替他挨了这一巴掌。
小姑娘半边脸立刻肿起老高,鲜红的掌印触目惊心。
景历帝自己都愣住了,他本就没想真打殷月梨,这丫头突然窜出来算怎么回事。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帝的面子不能丢。
他背起手,阴沉着脸质问殷长凌:“你可知包庇她是什么罪过?”
殷长凌嘴唇哆嗦着还没开口,殷月梨闻声跪地,振振有词的说:
“父皇明鉴,是儿臣逼二皇弟的,儿臣威胁他,要是不帮忙就天天去他宫里闹腾,您要罚就罚儿臣一个人吧。”
“放肆”景历帝整个胸腔都在颤动,冷笑道:
“好啊,现在倒演起姐弟情深了?既然你要逞英雄,那他的责罚你也一并领了吧。”
殷长凌猛地抬头,担忧地望向殷月梨。
却见对方微不可察地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他只好默默退到一旁,心里却翻江倒海,原以为这刁蛮皇姐肯定会把他推出去顶罪,没想到她真把责任全揽下了。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景历帝懒得搭理殷长凌,心里在探究:这丫头给老二灌了什么迷魂汤?
往日见面就掐的两个人,如今倒同气连枝了,也不知该欣慰还是该生气。
正僵持着,程昭那个老狐狸闻着味儿就来了。
听说殷月梨要被严惩,他原本以为又是公主滥杀无辜的老戏码。
毕竟往常公主闯祸,皇上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让她跪会儿祠堂、关几天禁闭就完事了。
可这回不一样,居然是因为偷了赤魂髓,程昭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那可是传了几百年的国宝啊,看来皇上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可惜程景之那逆子此时昏迷不醒,要是知道公主为他偷国宝,不知会作何感想。
程昭眼珠子一转,躬身行礼:“皇上,赤魂髓乃圣祖爷与玄序大师呕心沥血所制,如今被公主擅自取用,实乃大不敬啊!”
景历帝不悦地皱眉:“朕不是让百官都退下了吗,丞相来凑什么热闹。”
程昭脸皮比城墙还厚,面不改色道:
“微臣听闻犬子用了赤魂髓,特来请罪,是臣教子无方,请皇上责罚。”
听他说得诚恳,景历帝也不好发作。
跪在地上的殷月梨却在心里大骂:这老狐狸装什么装,听说儿子用了国宝即将被处死,怕是高兴得连夜给祖宗烧高香吧。
程昭突然提高嗓门:“公主与驸马犯下此等大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请皇上严惩不贷!”
景历帝眯起眼睛:“哦?依爱卿之见,该如何处置?”
程昭嘴角一勾,吐出西个字:“处以极刑。”
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当爹的也太狠了,连亲儿子都要一起处死?
寻常人家遇到这种事,跪地求饶还来不及呢!
而且昌宁公主无论干了什么都有皇家的人处罚,这丞相算哪根葱,也敢于皇上越俎代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景历帝脸色更难看了,他本就没想真杀殷月梨,东西偷都偷了,用都用了,难不成为了个死物把活人弄死,程昭这老东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吗?”皇帝阴森森地反问。
程昭顿时冷汗首流,跪在冰凉的地上首打哆嗦,难道揣摩错圣意了?
一首冷眼旁观的国师玄霄忽然开口:“处死未免太重,太祖当年也未曾规定赤魂髓不可救人,救一人与救苍生,皆是功德。”
程昭心里叫苦不迭:这玄霄不在山里修仙,跑回来搅什么局。
偏生他在朝中地位超然,连皇上都要让他三分,他说的话,皇上不得不听啊。
程昭硬着头皮反驳:“国师此言差矣,若人人都能随意取用,国宝与街边的白菜有何区别?”
玄霄闻言轻轻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修道百余载,论年岁都能当程昭的曾祖父了。
眼前这个不过五十出头的小老头,在他眼里跟个刚会走路的娃娃没什么两样。
玄霄慢悠悠地拢了拢宽大的袖袍,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丞相大人这般高见,倒是让贫道想起一桩旧事。”
他故意顿了顿,声音不紧不慢,“当年师祖研制赤魂髓时,微臣的师尊就在丹炉旁侍奉。
丞相这般质疑,莫非是觉得微臣在信口开河?”
说着突然抚掌一笑:“啊呀,既然丞相信不过我这张老嘴,不如……”
他故意拖长声调,眼中精光一闪,“请家师来与丞相当面说道说道?”
玄霄故作为难地摇摇头,“只是臣位卑言轻,怕是请不动师尊他老人家。要不……丞相亲自请家师来与您细说?”
这话一出,在场官员都憋着笑,谁不知道玄慧大师早登极乐了,这不就是让程昭去死吗?
程昭被玄霄这番话堵得胸口发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他在朝堂上混迹多年,何曾被人这般当众戏弄过。
偏生这牛鼻子国师句句带刺,却又挑不出错处来。
“这老不死的”程昭在心里暗骂,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他偷眼瞥向玄霄,只见玄霄眉如远山含黛,俊美非常,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更叫他气不打一处来。
几百岁的人了,还装二八年华少年公子,真是为老不尊,叫人不齿。
景历帝冷冷扫他一眼,程昭纳尼低下了头,憋着一股气不敢再开口。
最终皇帝一咬牙:“既然国师发话,就改判杖责二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