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萧府东院灯火通明,萧烈听闻母亲常氏从右相府省亲归来,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急匆匆赶来。他粗暴地推开拦路的侍女,一脚踹开常氏的房门,惊得伺候的丫鬟打翻了茶盏。
"都给我滚出去!"萧烈反手一巴掌扇在小丫鬟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立刻浮现,"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到少爷我心情不好,快滚!"
待下人们战战兢兢退下,萧烈"扑通"一声跪在常氏跟前,额头青筋暴起:"母亲!儿子活不下去了!那个贱种今日在醉仙楼..."
常氏正在卸下最后一支金凤簪的手一顿,价值百两的簪子在檀木妆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缓缓转身,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我的儿,慢慢说。"
"那杂种当众羞辱儿子!"萧烈一把扯开衣领,露出脖颈上一道淤青,"那些贱婢还跟着起哄,说什么'萧五公子才高八斗'..."
"之前您不在家中,那杂种当着下人的面把我打的可惨了!"萧烈声音哽咽,眼中却闪着怨毒的光,"父亲还纵容那杂种胡作非为,您要为我做主啊,母亲~~"
"啪!"常氏的护甲生生折断在掌心,断裂的甲片深深扎进皮肉,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锦绣地毯上。她猛地转身,那张平日里雍容华贵的脸此刻扭曲得可怕:"来人!去请老爷——"
"母亲且慢。"萧烈阴着脸拽住常氏衣袖,"父亲近日反常得很,之前我被打他无动于衷...莫不是父亲欣赏那杂种的诗才?"
"诗才?"常氏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笑,鬓边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一个浣衣女生的贱种也配谈诗才?"她突然压低声音,涂着口脂的嘴唇几乎贴到萧烈耳边,"你爹当年要不是靠我们常家,现在还在翰林院修史呢!"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常氏瞬间变脸,抄起丝帕往眼角一按,顿时泪如雨下,那变脸的速度让萧烈都暗自咋舌。
"老爷——"她踉跄着扑进来人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您可得给烈儿做主啊!"
萧远山皱眉避开浓郁的脂粉味,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又闹什么?"
"您看看!"常氏一把拽过萧烈,动作粗鲁得完全不像平日里端庄的尚书夫人,"那野种把烈儿打成这样!如今满京城都在看我们萧家笑话!"她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听说程阁老家的千金今日还特意打听那野种..."
萧远山瞳孔猛地一缩。他盯着萧烈脖颈上的淤青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你带着西个家丁,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老爷!"常氏尖叫着打断,声音尖锐得刺耳,"您是不是也被那小贱种灌了迷魂汤?他当众写什么'国破山河在',御史台那些老东西正愁找不到你的把柄呢!"她突然提高声调,"您别忘了,我父亲在朝堂上..."
"够了!"萧远山脸色骤变,他背着手在屋里踱了几步,忽然转身:"此事我自有计较,妇道人家不要掺和。"
"老爷!"常氏扑上去拽住他衣袖,精心保养的指甲几乎要戳破锦缎,"您今日若不处置那野种,妾身就..."
"就怎样?"萧远山猛地甩开她,力道大得让常氏踉跄后退,"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又要请你父亲出面?"他整了整官服领子,声音冷得像冰,"兵部还有紧急军报,你好生管教烈儿才是正经。你父亲最近身体不适,这些琐事就不必惊动他老人家了。"
房门被摔得震天响。常氏呆立片刻,突然抓起妆奁狠狠砸向铜镜。"哗啦"一声巨响,无数碎片里映出她扭曲变形的脸。
"母亲息怒..."萧烈小心翼翼地开口。
"息怒?"常氏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你外公当年一手把你爹从七品编修提拔到兵部尚书,现在倒好,连个野种都处置不了!"她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要不是看在他还有几分本事..."
萧烈缓缓抽出墙上佩剑。寒光在烛火下划过一道冷芒,照出他阴鸷的眉眼:"母亲,不如..."
常氏突然按住他手腕,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深深掐进皮肉:"急什么?"她凑到儿子耳边,声音甜得像淬了毒,"秋狝不是快到了么?听说六皇子特意给那野种发了帖子..."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猎场流矢无眼,就算出点什么意外..."
"可是母亲,那可是皇家的秋狝,在那种场合,会不会太过张扬了,万一......"
"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常氏阴恻恻地笑道,"那种场合受个伤,出点问题很正常,没人会想到是我们的。"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不怕别的,就怕你父亲知道是我们,毕竟明面上你们是兄弟,被发现还是会影响你爹的仕途的。得做的天衣无缝才行。"
"哈哈哈,还是母亲您厉害,就听您的!"
萧烈眼睛一亮,剑尖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儿子明白了。"
与此同时,萧远山独自站在书房里,手中着右相赐下的玉佩,脸色阴晴不定。他太清楚自己这个位置是怎么来的——十六年前,他不过是个寒门出身的翰林院编修,是右相看中他的才干,将嫡女下嫁。这些年,他确实凭真本事坐稳了兵部尚书的位置,但右相一系的烙印早己深深刻在他身上。
"逆子..."他喃喃自语,眼前浮现出萧寒那双与亡妻极为相似的眼睛。当年那个浣衣女...他摇摇头,强迫自己回到眼前的公文上。作为兵部尚书,他必须权衡利弊——处置萧寒可能引发文坛非议,政敌肯定以此做文章,但若放任不管,又恐右相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