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钻入鼻腔。祁昊在混沌中挣扎，意识像被厚重的棉絮包裹。他听见远处传来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还有……一个轻柔的哼唱声。是沐晴在唱摇篮曲，调子有些走音，却让他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他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白光中，楚沐晴憔悴的侧脸渐渐清晰。她坐在病床边，一手轻抚着趴在她腿上熟睡的祁念，另一只手正翻看着一份文件。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文件……第37页……有问题……"祁昊的嗓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楚沐晴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瞬间盈满泪水。"你醒了！"她几乎是扑到床边，颤抖的手指按下呼叫铃，又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疼不疼？要不要喝水？念念，快看爸爸醒了！"
祁念揉着眼睛醒来，看到爸爸睁开的双眼，立刻发出一声欢呼，小短腿爬上病床，却被妈妈及时拦住："小心，爸爸背上还有伤。"
祁昊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目光却始终锁定在楚沐晴脸上。她瘦了许多，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角还起了个火泡。一种尖锐的心疼刺穿了他的胸腔。
"多久……"他轻声问。
"三天。"楚沐晴将吸管杯递到他唇边，"医生说你能醒过来就脱离危险了。"她的声音很平静，但祁昊注意到她握着杯子的手在微微发抖。
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做检查时，祁昊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文件——那是林氏科技的财务报表，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红色笔记。他眯起眼睛，在护士测血压的空档问道："你……在查账？"
楚沐晴咬了咬下唇，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不止查账。"她等医护人员离开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这三天，我和张诚做了很多事。"
屏幕上是林氏科技近三个季度的资金流向图，几条隐蔽的路径被标红，最终都指向一个离岸账户。
"东南亚子公司的虚假交易只是冰山一角。"楚沐晴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林世杰至少虚报了12亿营收，其中8亿通过空壳公司洗到了瑞士。更精彩的是——"她划到下一页，"星辉资本的投资总监上周突然辞职，我让私家侦探跟拍，发现他昨天秘密会见了林志远。"
祁昊震惊地看着妻子。短短三天，她不仅查清了林氏的财务造假，还追踪到了星辉资本的内部问题？这种雷霆手段，连他都要自叹弗如。
"还有这个。"楚沐晴点开一段录音。林志远的声音清晰地传出："……火灾没成功，祁昊命真大。不过没关系，'R先生'说还有后手……"
"'R先生'？"祁昊猛地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背上的伤，疼得倒抽冷气。
楚沐晴连忙按住他："别动！"她的眼神暗了暗，"就是给王电工汇款的那个神秘人。张诚查到'R'可能和二十年前你父亲那场'意外车祸'有关。"
病房门被轻轻叩响。张诚西装笔挺地走进来，看到醒来的祁昊，明显松了口气："祁总！太好了！"他快步走到床边，压低声音，"林世杰今早被证监会约谈了，媒体己经开始报道林氏财务造假。股价开盘就跌停了。"
祁昊看向楚沐晴："你做的？"
她摇摇头："我只是把证据匿名发给了几个财经记者。是林世杰自己作恶多端。"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不过，苏婉确实是我亲自处理的。"
原来在祁昊昏迷的第二天，苏婉假惺惺地来医院"探望"，实则偷偷在祁念的水杯里下了安眠药，想制造孩子"突发疾病"的混乱。被监控拍个正着，现在正在拘留所等待起诉。
"沐晴当时……"张诚心有余悸地描述，"首接把那杯水泼在了苏婉脸上，然后一个过肩摔把她按在地上。我都不知道夫人有这么好的身手。"
祁昊望向妻子的目光充满了全新的震撼和欣赏。楚沐晴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我报了三个月的防身术课程……本来想给你个惊喜。"
祁念突然爬到爸爸枕边，神秘兮兮地小声说："妈妈这几天可厉害了！她晚上给我讲故事，白天打坏人，还会用电脑变魔术！"
祁昊轻笑出声，却牵动了伤口，变成一声闷哼。楚沐晴立刻紧张地查看他的绷带，温暖的指尖不经意拂过他的锁骨，激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别乱动。"她嗔怪道，却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红了脸颊。这熟悉的羞涩，与她方才谈论商业战略时的凌厉形成鲜明对比，让祁昊心头一热。
张诚识趣地抱起祁念："叔叔带你去买果汁好不好？让爸爸妈妈说会儿话。"
病房门关上后，祁昊用没插输液管的那只手握住楚沐晴的手腕："过来。"
楚沐晴顺从地俯身，被他轻轻拉入怀中。她小心避开他的伤处，将脸埋在他颈窝，深深呼吸着他身上混合着药水的气息。强撑了三天的坚强外壳终于出现裂缝，她的肩膀开始微微发抖。
"对不起……"她哽咽道，"如果不是我前世那么愚蠢，轻信苏婉和林志远，你根本不会……"
"嘘……"祁昊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没有如果。只有现在。"他望进她的眼睛，"而且，你现在的样子……"他的声音低下去，变成一声叹息，"太迷人了。"
楚沐晴破涕为笑，轻轻捶了下他的肩膀："都伤成这样了还油嘴滑舌。"
"真的。"祁昊认真地说，"看你运筹帷幄的样子，比任何止痛药都管用。"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呼吸交融。就在双唇即将相触的瞬间，病房门被猛地推开——
"祁总！好消息！"张诚兴冲冲地闯进来，立刻尴尬地僵在原地，"呃……我是不是……"
祁念从他身后探出小脑袋，好奇地问："爸爸妈妈在玩亲亲吗？"
楚沐晴慌忙首起身，整了整头发。祁昊则无奈地叹了口气："张诚，你年终奖没了。"
张诚哭丧着脸递上一份文件："至少看看这个再决定？林志远刚刚在机场被抓了，试图潜逃出境。警方在他手机里发现了和'R'的通话记录。"
楚沐晴迅速翻阅文件，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这个号码……"
"怎么了？"祁昊警觉地问。
"是我前世的心理医生。"楚沐晴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个给我开抗抑郁药的医生。"
病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祁昊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按响呼叫铃："立刻办理出院！张诚，调集所有安保人员，重点保护念念！"
楚沐晴站在原地，手中的文件飘落在地。前世零碎的噩梦突然串联成清晰的恐怖图景——她的心理医生，那个总是温和引导她抱怨婚姻的医生，每次咨询后都会"恰好"偶遇林志远或苏婉的医生……居然就是神秘的"R"？
"他研究我……操控我……"她喃喃自语，"甚至在我重生后，他还在用那些数据预测我的行为……"
祁昊强忍疼痛坐起身，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结束了。现在我们知道他是谁了。"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这一次，我们一起结束它。"
楚沐晴在他怀里慢慢停止颤抖。她抬起头，眼中的脆弱己经被钢铁般的决绝取代："不，不是结束。"她轻轻吻了吻祁昊的唇角，"是反击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