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禾搓了搓下巴上残留的肥皂沫。
穿过公社大街，径首走向邮局。
两个土黄色的信封，两枚邮票，4分钱就能买一个人的前途命运，可真便宜。
眼神不经意间扫过邮局橱窗里贴着的《陕西农民报》。
一则通知吸引住他的目光——公社兽医培训班招生。
他默念内容：为提高本省公社畜牧医疗水平，鼓励以公社为单位举办兽医培训班。
田青禾暗暗将这则消息记在心里。
出了邮局，找了个隐秘的角落。
用带来的白纸写好两封信，字数不多，言简意赅，信封上分别写着公社革委会和公安特派员收。
随便找了个邮筒，他将信投了进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夜幕降临，公社南面山坳里。
一盏昏黄的煤油灯，灯火跳动不定。
人头攒动，影影绰绰。
现场一片安静，只有微不可闻的还价声，难以想象这么多人居然还能保持这么低的分贝。
这里就是石圪节的“地下集市”，俗称黑市。
田青禾蒙着脸，交了5毛钱，就进了黑市，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买子弹，子弹不多了，难以维持下一次狩猎需要。
田青禾穿梭在人群中，走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那些小贩要么警惕地看着他，要么干脆把他当成空气。
这玩意儿在市面上可不好弄，子弹这类物品虽说没有后世那么严格，但管控程度还是远超其他物品。
转了几圈，一点东西都没买，却己经引起黑市管理人员的注意。
一个同样蒙面的小个子男人拦在田青禾身前。
“兄弟，看你转半天了，是没找到想要的吗？不妨告诉我，我帮你找找，”小个子男人眼神警惕得盯着田青禾。
田青禾也不犯怵，黑市最重名声，只要他不闹事，至少明面上没人会拿他咋样。
不然谁还敢到这种既没安全保障，又危险重重的地方。
田青禾拉着他到了一旁角落，递出一根烟，问道：“兄弟，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阿立，”阿立看了看香烟牌子，点燃吸了一口。
“立哥，麻烦帮忙看看，这种型号的子弹，哪里有卖？”田青禾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备好的子弹，递给阿立。
阿立眼神一凝，也没有接过子弹。
颤声说道：“兄弟，这可是违禁品啊，你是干嘛的？要是出了事，我们所有人都要跟着你倒霉。”
田青禾宽慰道：“立哥，我是打猎的，这是我家老猎枪子弹。”
听到他这么说，阿立才松了口气，犹豫了会，似在确认他话语可信度，挠了挠瘌痢头说道：“行，那你跟我来吧。”
说完，带着田青禾来到一个隐秘土窑洞。
“虎哥，找你买点稀罕货，”一进门，阿立就对着一个光头男喊道。
“瞎嚷嚷什么，”虎哥先是怼了阿力一句，又对跟着进来的田青禾问道：“兄弟，想买点什么？”
田青禾只好又把子弹拿出来。
虎哥倒是有魄力，面不改色，接过子弹掂了掂，说道：“这玩意儿少见，我这也不多。你打算买多少？”
田青禾面上闪过一丝喜色，“虎哥，您这有多少？”
接着补充道：“您放心，我就是用来打猎的，不会干违法乱纪的事。”
虎哥不在意挥挥手，“老子才不管你用来干什么，出了这个门，我可不认识你。”
转身从阴影处提出个小箱子，数了数道：“正好还有45颗，没什么人买，进的也不多。也不多要你的，算你5毛一颗。兄弟也别嫌贵，市面上买不到。”
“多少？5毛一颗？”田青禾惊讶道，这次打猎真是血亏，不过好在枪法进步，算是心理安慰。
最后，田青禾不得不掏出22块5毛钱。
“兄弟，爽利，”虎哥哈哈一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虎哥，下次还有货吗？”田青禾追问道。
“这叫什么话，哪能没有货，下次我去原西县多进点，哥也是有组织的人，”虎哥骄傲道。
交易完成，田青禾也没多作停留,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他在公社初中找了间没人的教室，随意对付了一宿。
天刚蒙蒙亮，他就起身去了菜场，买了两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又去理发店取回背篓启程回村。
至此，他身上只剩下1块多。
刚一踏上公交车，田青禾就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你是青禾？”
清早的车厢里，乘客稀少，只有偶尔几声咳嗽打破沉寂。
寻着声音望去，只见说话之人，身形苗条，身穿一件蓝格子衬衫，下身一条军绿色裤子，面容温婉白皙。
嘴唇像熟透的樱桃，红润自然，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藏着无尽柔情蜜意，勾人心魄。
“你是佟…啊，不对，是润叶姐啊，”田青禾很快回过神来。
田润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主动跟他打招呼，“青禾，你怎么在这儿？”
“我到公社买点东西，这就打算回去了，”田青禾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语气也比平时柔和了许多，“你这是回双水村？”
“是啊，学校放假了，我回家去，”田润叶俏皮道。
田润叶是田福堂的女儿，二叔是原西县革委会副主任田福军。
在田福军操作下，田润叶高中一毕业，就担任了县小学语文老师。
为了方便，田福军还在革委会家属院里为她单独安排了一间窑洞，偶尔周末放假才回家一趟。
两人初中还是同校的，田青禾比她低了一级。
“万江叔的事我听说了，青禾你也不要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要向前看，”田润叶安慰道。
“没事，都过去了，”田青禾明显不想多说这个话题。
“你刚才说什么佟？”田润叶疑惑问道。
“啊，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很像一个演员，跟她长得一样漂亮，”田青禾不好意思笑笑。
“油嘴滑舌。我发现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都是闷声不响得，现在怎么这么会说话了？”田润叶嘴唇道。
“看到漂亮的人，实话实说罢了，”田青禾说完，自己先笑了。
田润叶脸颊微微一红，轻啐道：“少在这儿贫嘴，你再这样说话，我可生气了。”
田青禾假装不经意问道：“润叶姐，你在县城这么久，也没找个对象？”
“没有，不是在学校，就在家里，”田润叶如实回道。
田青禾嘿嘿一笑，“看来城里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这么个大美人都看不到。”
田润叶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佯装严肃道：“少拿我打趣。我期望中的爱情是唯美的，就像是神仙山传说一样，美丽的神女爱上凡人青年，因为王母娘娘阻碍，泪珠化作玉石撒向黄土大地，身躯化作神仙山默默守护着青年家乡，多么唯美啊。”
田青禾心道，我懂，文青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