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茶馆的门槛很高,木料厚重,边缘被岁月打磨的圆润发亮。寻常流浪猫狗,莫说推开,便是靠近,也总被一股无形的斥力推开。仿佛这方寸之地,自有其森严,非“有缘”不得入内。
将小渔正俯身擦拭着柜台深处那个粗陶罐。指尖拂过罐身,仿佛还能感受到昨日荒坡上那束洁白芍药的冰凉触感,和老陶枯槁面容在告别室灯光下的苍白。心绪沉甸甸的,如同罐中那些早己干枯蜷缩的花瓣。
阿七蜷在柜台另一端半眯着,尾巴的摆动近乎停滞。料理完老陶的后事,回到这永恒的“缘聚之地”,空气里似乎也残留着某种无形的空寂。
就在这时——
“砰!砰!砰!”
不是拍门,不是抓挠,是血肉撞击硬木的钝响!一下,又一下,固执地响起在门外!伴随着这撞击声的,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呜咽,短促、破碎,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喉咙,只能发出绝望的声音。
呜…呜…呃……
这声音,绝非人类!
将小渔猛地首起身,手中软布掉落在地。他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口。阿七的耳朵瞬间竖起,碧绿的猫眼倏然睁开,瞳孔在昏黄光线下缩成危险的竖线,警惕地锁定那扇木门。
“有缘”木牌,并未亮起。
“砰!砰!”
撞击声更大了,木门仿佛不堪重负的发出呻吟。那压抑的呜咽也变成了更加凄厉、更加绝望。
“嗷呜——!!!”
这一次,声音穿透了门板,清晰地刺入茶馆!是犬吠!但绝非正常的犬吠,那声音里浸透了无法言说的痛苦、恐惧和近乎崩溃的求救!
阿七瞬间从柜台上弹起!它没有像往常那样优雅地踱步,而是如同离弦的箭,嗖地射向门口!小小的身体绷紧,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呜呜”声,碧绿的猫眼死死盯着门缝下方。
将小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快步跟上,透过门板下方狭窄的缝隙,借着外面微弱的天光,他看到了一团……白色的东西。
毛茸茸的,沾满了污泥和暗褐色的污迹,像干涸的血,正疯狂地用身体、用头,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厚重的门板!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那撕心裂肺的哀鸣!
“开门!让它进来!”阿七低沉急促的声音首接在将小渔脑海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将小渔来不及细想阿七语气里的异常,几乎是扑到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拉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吱呀——”
门开的瞬间,一个毛茸茸的白影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臊、尘土、血腥混合的气息,猛地滚了进来!
“砰!”它重重摔在茶馆冰凉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将小渔这才看清它的全貌。
是一条狗。一条大白狗!它有着厚实蓬松的白色长毛,只是此刻那身白毛早己被泥浆、草屑、暗褐色的污迹,像是呕吐物和……血?糊得一团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它瘦得可怕,嶙峋的骨架透过脏污的毛发凸现出来,肋骨根根可见。大大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下巴抵着地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最触目惊心的是它的嘴巴和爪子——嘴角撕裂了,淌着混着血丝的涎水,两只前爪的肉垫血肉模糊,指甲几乎全部断裂翻卷,露出粉红色的嫩肉!显然,它一路不知奔跑了多久,不知用这爪子刨过多少坚硬的东西!
它瘫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烈的喘息和疼痛而颤抖、抽搐。那双本该清澈的大眼睛,此刻布满了浑浊的血丝和厚厚的黄绿色眼眵,瞳孔涣散失焦,它甚至没有力气抬头看周围的环境,只是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挤出的呜咽:
“呜……嗷……呜……”
声音微弱,像是一个无助孩童在绝望深渊中发出哀鸣。
阿七站在几步开外,猫眼死死盯着地上这团濒死的、散发着恶臭的大白狗。它周身的毛发微微炸起,喉咙里的低吼消失了,它没有靠近,只是缓缓的绕着大白狗走了一圈,鼻子微微翕动,似乎在分辨着空气中那复杂气味里更深层的信息。
“它……”将小渔被眼前的惨状惊的说不出完整的话,“它受伤很重!快不行了!”他下意识地想上前查看。
“别动!”阿七的声音阻止了他。它的目光从大白狗身上移开,望向门口那块依旧黯淡的“有缘”木牌,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震惊、困惑,还有一丝……了然?
“它……就是‘有缘人’。”阿七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将小渔从未听过的奇怪腔调,仿佛在陈述一个颠覆认知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