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在小屋的第一夜就没睡踏实。
土坯墙透风,后半夜的风裹着沙粒往窗缝里钻,刮得窗纸哗啦响。
她裹紧萧承煜给的斗篷,顶着月光在草席上爬成银蛇——门帘外每隔半个时辰就有皮靴声碾过,是萧承煜派来的亲卫,名义上“保护”,实则把她困成了笼中雀。
天刚擦亮,她就摸到腰间的玉佩。
这东西现在温吞得像块鹅卵石,昨日试了七次穿越,每次攥得手心冒汗都没动静。“难道被软禁后,连玉佩都认生?”她蹲在墙角,用炭块在墙上划道道,第一列记着“卯时三刻 心跳78 体温36.5℃ 无反应”,第二列“未时二刻 心跳92 体温36.8℃ 无反应”,歪歪扭扭的数字爬满半面墙。
“昭姐。”
低唤声惊得她手一抖,炭块“啪”地掉在地上。
小伍长缩在窗根底下,军靴沾着泥,脸被夜雾洇得青白。
他快速把什么东西塞进窗缝,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陈副将的人盯你三天了,连你给伤兵换药时多洗两遍手都记本子上!”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巡夜梆子响,他猫着腰钻进芦苇丛,只留草叶摇晃的声响。
苏昭捡起纸条,月光漏进来,上面的字迹洇着水痕:“陈武查你懂的药草非军中常用,问过老医正,说你教的‘高温煮针’闻所未闻。”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现代消毒法在古代就是异端,若被当成妖术......
第二日卯初,她特意挎着药篮往主营晃。
萧承煜的亲兵拦她,她就举高药篮:“将军昨日说伤口发脓的百夫长该换金疮药了,我调了新方子。”亲兵对视一眼,侧身放她进去。
帐内炭盆烧得正旺,萧承煜卸了甲,只穿月白中衣,正低头看军报。
听见动静抬眼,目光扫过她篮里的药包:“不是说你归我管?
怎的还自己跑?“
苏昭把药包搁在案上,故意翻出半株带泥的草:“路过营外看见这种草,老医正说叫‘接骨草’,我娘说用酒泡了敷,能加快骨裂愈合。”她指尖碾过草叶,汁液沾在指腹,“我试过,比普通金疮药快三成。”
萧承煜的笔停在军报上。
他盯着那株草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捏住她手腕。
苏昭倒抽冷气——他指腹有层薄茧,按在她脉搏上像块暖玉:“你娘?”
“我娘是走方郎中。”苏昭喉结动了动,“小时候跟着她翻山采药,学了些土方子。”
帐外传来亲兵通报声,萧承煜松手时,她腕上留了道红印。
他拾起那株接骨草,叶片在他大手里显得格外纤弱:“明日带二十个兵跟你认草,营后山坡正缺这味。”
深夜,小屋的油灯结了灯花。
苏昭蜷在草席上,听着远处巡夜的号角声,把白天的对话在脑子里过了三遍。
突然听见帐外马蹄声由远及近,她扒着窗缝看——萧承煜的影子被火把拉长,他怀里抱着个布包,进了主营就没再出来。
后半夜起风了。
萧承煜坐在案前,布包己摊开,里面是苏昭这半月整理的药方。
他翻到某一页,指腹轻轻抚过“将针具置沸水中煮半刻,可杀尽腐毒”的字迹,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光。
帐外的风越刮越猛,吹得军旗猎猎作响,隐约有闷雷从北边滚来,像谁在云层里擂战鼓。
苏昭裹紧斗篷,听见窗外的芦苇被风刮得沙沙响。
她摸出玉佩贴在胸口,这次它竟比往日多了丝温度,像有人隔着玉佩轻轻叩了叩她心脏——可不等她细想,豆大的雨点突然砸在窗纸上,“噼里啪啦”的,混着远处传来的惊呼:“粮仓!
粮仓的草席被风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