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的江南小镇笼罩在氤氲水雾里,青石板路爬满墨色苔藓。林秋攥着手机的手沁出冷汗,屏幕上是半小时前收到的彩信——泛黄宣纸印着鲜红双喜,毛笔字写着"吾家有女待字闺中,七月初七,恭候迎亲",右下角画着半枚朱砂指印,在冷光下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渍。
她盯着彩信发送号码,那串数字竟与外婆临终前在她掌心反复比划的完全一致。三年前外婆在病床上呢喃着"莫回村",枯槁手指却固执地写画,如今想来,分明是这组数字。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来电显示"青山镇01"。林秋深吸一口气接通,听筒里传来老式座钟的滴答声,混着窸窸窣的布料摩擦音,良久才响起沙哑女声:"秋丫头,该回家了。"
挂断电话的瞬间,窗外炸响惊雷。林秋望着墙上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七岁的自己穿着红肚兜,身后站着笑容慈祥的外婆,背景正是青山镇那座雕着缠枝莲纹的垂花门。记忆突然翻涌,她想起七岁那年的雨夜,同样的雷声中,外婆把哭闹的她搂在怀里,反复说着"别碰红嫁衣"。
次日清晨,林秋踏上开往青山镇的客车。车窗外雨幕渐浓,行至盘山公路时,司机突然猛踩刹车。挡风玻璃上不知何时贴满剪得极细的红纸人,个个身着嫁衣,眉眼却是空洞的白茬。后排老妇人突然抓住林秋手腕,浑浊眼珠泛起血丝:"姑娘,这婚结不得啊!"
当客车停在青山镇牌坊下时,天色己近黄昏。青灰砖墙爬满暗红藤蔓,像凝固的血迹。镇口老槐树上挂着褪色的红绸,风过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秋的帆布鞋踩过积水,惊起几片沾着金粉的纸屑,仔细一看,竟是撒落的喜字碎屑。
外婆留下的祖宅在镇子最深处。推开门,潮湿的霉味混着线香气息扑面而来。堂屋供桌上摆着崭新的龙凤烛台,烛泪凝结成诡异的形状。供品盘里放着两个红绸包裹的喜饼,其中一个被啃出齿痕,碎屑旁赫然躺着枚银戒指——正是外婆生前最爱的那枚。
林秋颤抖着拿起戒指,供桌下突然滚出个朱漆木匣。匣内躺着件叠得齐整的大红嫁衣,金线绣的并蒂莲栩栩如生,只是袖口处凝结着暗红斑块。嫁衣下压着本泛黄的日记,扉页写着"林家女眷婚俗录",第一页便是用血写的警告:"凡林家女子,十八必嫁,违则魂囚嫁衣,永不得超生。"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林秋猛地抬头,看见天井里飘过一抹红影。她追出去,却只见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蜿蜒着一串沾泥的红绸,正朝着后山方向延伸。雷声再次炸响,照亮后山半山腰那座破败的祠堂,飞檐下悬着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当林秋攥着嫁衣和日记冲进祠堂时,雨幕中响起唢呐声。破败的神龛前,七个纸扎的轿夫抬着顶朱红喜轿,轿帘无风自动,隐约可见里面端坐着个穿嫁衣的身影。供桌上摆着七个白瓷碗,碗里盛着发黑的糯米,每碗插着三支香,香灰垂落成诡异的人形。
突然,所有香同时熄灭。黑暗中,嫁衣从林秋手中飞起,自动披在她身上。冰凉的绸缎贴着皮肤,金线绣的并蒂莲仿佛活过来般缠绕住她的脖颈。祠堂大门轰然关闭,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婚书——每张婚书的新娘姓名栏,都写着"林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