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静水深流。
赵乾不知何时己回到此处,他立于廊下,静静看着漫天飘落的猩红微光,如同欣赏一场真正的谢幕烟火。
眼神深邃如古井,映照着这凄艳的景象,不起丝毫波澜。
剑奴虚幻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半步的阴影里,枯瘦的身形微微佝偻,浑浊的老眼低垂。
“主子,剑己归匣。”
剑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赵乾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从天空收回,转向皇宫深处那依旧灯火通明的乾坤殿方向,又扫了一眼玄武门的位置。
赵乾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灯火幽暗的书房。
厚重房门缓缓合拢,将漫天猩红的余烬与外界所有的震惊、恐惧、猜疑、混乱尽数隔绝在外。
东宫,再次陷入一片深沉的寂静。
仿佛刚才那场震动乾坤、逆转生死、足以载入史册的惊天烟火,从未发生过。
只有廊檐下,几片微不可察的猩红尘埃,悄然落在光洁如镜的青石板上,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世绚烂。
一场烟火落幕,短暂的喧嚣归于沉寂。
......
圣樱老祖,龙门境大宗师,于大乾皇城之上,被一剑抹杀,灰飞烟灭!
这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水潭的万钧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以一种超越空间限制的恐怖速度,向着大乾王朝的每一个角落,向着周边列国,向着更深远的神秘势力席卷而去!
其震撼程度,远超圣樱老祖当初的挑战宣言。
大乾,江南之地,烟雨小城。
小桥流水旁,烟雨迷蒙中,一座看似寻常的普通楼阁内。
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提笔勾画。
男子一袭青衫,面白无须,气质儒雅如饱学书生。
此人正是天下楼的楼主,沈玉门。
这座不起眼的普通楼阁,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乾天下楼。
此刻,楼主沈玉门正提笔在一幅水墨山水上勾勒最后一笔,动作行云流水,充满韵律。
一名黑衣身影如同融入阴影,无声出现在他身后,将一枚浸染着淡淡血腥气的玉简恭敬奉上。
玉简之上,刻着一朵微缩妖异的血色樱花印记。
正是圣樱老祖的独门标记。
沈玉门笔下微顿,一滴墨汁险些晕开。
他放下笔,接过玉简,神念沉入。
片刻后,他那双温润平和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利精芒。
“半寸剑气,血河倒卷,龙门一境大宗师......形神俱灭。”
他低声自语,声音平静无波,却让整个雅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沉默片刻,他指尖在玉简上轻轻一抹,血色樱花印记化为飞灰。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流淌的溪水,目光深邃。
虽然圣樱老祖是刚步入龙门境初期的一境大宗师。
但那也是大宗师,在大乾这种没落的王朝,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这里,水比想象的更深。
能一剑抹杀初入龙门一境大宗师的圣樱,出手者,修为至少是龙门三境之上的大宗师......甚至更高。”
沈玉门面色凝重。
这种存在,己经完全超出了他这座偏远大乾分楼的处理范畴,更非他一个分楼主能够招惹和探查的。
“传讯总部,樱花凋零,出手者疑似龙门中境以上剑修,手段......通神。
目标‘乾’之潜力评级,上调至‘渊’级。请求总部进一步指示,是否需要介入或避让。”
沈玉门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一枚烙印着复杂云纹的墨色玉符,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指尖。
漠北,悬空寺,古钟悠悠。
方丈盘坐菩提树下,闭目捻动佛珠,良久,只道一声:
“阿弥陀佛,杀劫己了,因果自偿。紧闭山门,静诵经文。”
寺内钟声愈发悠远,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血腥。
江淮之地,天音宗,云雾缭绕的峰顶。
宗主柳天音看着手中传回的密报,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铮鸣。
她美目微凝,望向皇城方向。
“弹指灭大宗师......看来,含烟这步棋,走得险了。
传令下去,召回所有在外行走的弟子,非召不得下山!”
极北,雪刀门,因老祖被奴役又随圣樱陨落而一片悲戚。
新任门主看着门中惶惶的人心,悲愤中带着深深的无力与敬畏。
“传令,封山十年!所有弟子潜心修炼,不得踏足世俗半步!”
至于复仇?
那等存在,想都不敢想!
至于其他各大宗门反应不一,但核心思想出奇一致。
静观其变,收缩自保,绝不轻易踏足大乾皇城这潭深不见底、能瞬间吞噬龙门境巨鳄的浑水!
那位神秘剑修的存在,如同一座无形的冰山,压在所有宗门心头。
岭南之地,宋氏。
幽深的祠堂内,烛火摇曳。
一个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但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缓缓放下手中的密报。
此人便是宋氏老祖宋義。
在他面前,跪着现任家主宋正天。
祠堂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萱儿那边怎么说?”
宋義的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
“回父亲,萱儿传讯,赵胤虽受惊咳血,但意志尚坚......”
宋正天恭敬回答,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圣樱老祖被一剑抹杀的消息,同样让他心惊肉跳。
“赵胤小儿果然心思缜密,沉得住气!”
宋義冷哼一声,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
他站起身,踱步到祠堂巨大的雕花窗前,望着外面笼罩在暮色中的重重院落,仿佛在凝视着那座遥远的皇城。
“传令下去,赵胤不死,宋氏在朝,一切如常,不得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异动!
尤其是焱儿那边,让他继续‘恪尽职守’,镇守边关!
圣樱之事,与我们无关!”
宋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宋正天连忙应诺,恭敬退了下去。
宋義沉默片刻,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窗棂上繁复古老的纹路。
目光投向皇城方向,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贪婪与困惑,喃喃低语,声音几不可闻。
“八百年了......那位究竟将东西藏哪了......”
他的声音消失在祠堂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