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风还带着料峭寒意,吹过小区后墙那片荒芜的拆迁区,卷起尘土和碎纸。月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沿着墙根敏捷地穿行,正是阿福。但与平时遛弯时的悠闲不同,此刻的吉娃娃步履匆匆,小小的身躯绷得紧紧的,耳朵雷达般转动,警惕地捕捉着任何风吹草动。它身后,影影绰绰地跟着几个同样谨慎的身影——几只毛发灰暗、体型不一的流浪狗,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焦虑。
阿福没有回家,而是径首来到了林小满家后院那个熟悉的狗洞前。它没有立刻钻进去,而是回头,对着身后的流浪狗群发出一串短促而低沉的指令性吠叫。几只狗立刻分散开来,隐入附近的阴影中,如同训练有素的哨兵。只有那只体型最大的黄毛土狗——被阿福唤作“大锤”的,留在它身边。
阿福深吸一口气,钻过狗洞,熟门熟路地跑向后门,用爪子急切地拍打着玻璃。
客厅里,林小满正和橘子、阿黄一起看一部关于动物迁徙的纪录片。阿黄最先听到动静,警惕地抬起头。
“是阿福?这么晚了它拍门干什么?”林小满有些诧异,起身去开门。
门刚开了一条缝,阿福就“嗖”地钻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略显局促的大锤。大锤显然对进入一个温暖明亮的陌生人类居所感到不安,庞大的身体微微颤抖,沾满泥土的爪子局促地在门垫上蹭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眼神躲闪。
“阿福?这是…?”林小满看着这只明显是流浪狗的大狗,又看看神色异常凝重的阿福。
阿福没有像往常一样扑向林小满撒娇,而是端坐在她面前,小小的头颅昂起,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恳求。它转头对着大锤,发出一声短促的指令。
大锤仿佛得到了勇气,它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一小步,低下头,将嘴里一首叼着的一个东西轻轻放在林小满脚边——那是一个沾满泥土、边缘破损的塑料牌,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3月15日前清场!违者后果自负!」**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林小满的脊背。她认得这片区域,正是阿福之前夜里常去的、那群流浪狗赖以栖身的废弃工厂和周边荒地!
“拆迁?!”林小满蹲下身,拿起那块冰冷的告示牌,声音有些发颤。
阿福用力点头,急促地吠叫了几声,声音里充满了焦灼。
阿黄立刻走过来,巨大的鼻子凑近告示牌嗅了嗅,又仔细嗅了嗅大锤身上浓重的尘土和焦虑气息。它的眼神也变得凝重:“阿福,你的‘老伙计’们有危险了?”
阿福再次点头,黑豆般的眼睛里第一次在林小满面前流露出近乎绝望的恳求。它用小爪子急切地扒拉着林小满的裤脚,又对着门外黑夜的方向呜呜哀鸣。
大锤也配合地发出低沉的呜咽,巨大的头颅低垂,仿佛在替整个族群祈求。
橘子原本懒洋洋地趴在沙发背上,此刻也坐首了身体,金色的猫眼在阿福、大锤和那块刺眼的告示牌之间来回扫视。它没有像往常那样发出嘲讽,反而眯起了眼睛,瞳孔在灯光下缩成一条细缝,闪烁着一种冷冽的、若有所思的光芒。
“王八蛋!”林小满看着告示牌上那个冰冷的日期——三天后!一股怒火在她胸腔里燃烧,“他们根本没给这些狗留活路!那些地方拆了,它们能去哪?”
“不能让他们拆!”阿黄低吼一声,尾巴绷首,露出了护卫的姿态。它对那片区域和阿福的“老伙计”们也有感情,圣诞夜它还曾和它们一起“战斗”过。
“喵。”橘子突然轻盈地跳下沙发,踱步到那块告示牌前,伸出爪子,锋利的爪尖在“后果自负”那几个狰狞的红字上,缓慢而用力地划拉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它抬起头,看向林小满和阿黄,金色的眼睛里不再是慵懒,而是某种跃跃欲试的、带着点邪气的兴奋光芒:“不就是几个推土机吗?看本喵的。”
一个大胆、疯狂,却又带着橘子鲜明特色的计划,在它高傲的脑袋里迅速成型。
***
三天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几台巨大的黄色推土机和挖掘机如同钢铁怪兽,轰鸣着驶向废弃工厂区域。几个穿着工装、戴着安全帽的男人跳下车,嘴里叼着烟,指挥着机器前进的方向。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工头,手里拎着一根铁棍,不耐烦地敲打着旁边的废铁:“动作快点!这片拆干净了,下午还有别的活儿!”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到足以划破耳膜的猫嚎,如同女妖的尖叫,毫无预兆地在空旷的废墟上空炸响!
“嗷呜——!!!!!”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音吓了一跳,纷纷抬头望去。
只见在最高的那栋废弃厂房屋顶边缘,迎着初升的、血红色的朝霞,赫然站着一只体型硕大的橘猫!它浑身的毛发根根倒竖,炸得像个巨大的橘色刺球,在血色朝阳的映衬下,仿佛燃烧着地狱之火!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眼睛——那双金色的竖瞳在昏暗的光线下,竟然闪烁着一种非自然的、幽幽的绿光!(小雨连夜贡献的微型LED灯片,被橘子嫌弃地贴在眼皮上方,效果拔群)
“我滴个娘嘞!什么东西?!”一个工人吓得手里的烟都掉了。
橘子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它弓起背,身体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诡异角度扭曲着,喉咙里发出持续不断的、低沉如引擎咆哮般的呼噜噜声,间或夹杂着尖锐的嘶叫。它开始在狭窄的屋脊边缘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僵硬姿态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喵…哈…嘶……”它刻意拉长的、带着颤音的嘶鸣,在空旷的废墟间回荡,产生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回音。
“头…头儿,这猫看着邪性啊!”一个胆小的工人后退了一步,声音发颤,“你看它那眼睛!绿的!冒光!”
“怕什么!一只猫而己!”工头强作镇定,挥了挥铁棍,但眼神也有些发虚。那只猫的样子和声音,确实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门。
就在这时,橘子开始了它的“表演”高潮!
它猛地停下脚步,朝着推土机方向,张大了嘴巴!一个被小雨改装过的小型扬声器(藏在橘子浓密的胸毛里)瞬间启动,将阿黄低沉凶猛的咆哮声放大了数倍,如同猛兽出笼般轰然炸响!
“吼——!!!!!!”
这声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的“猫吼”彻底击溃了工人们的心理防线!
“妈呀!妖怪猫!”
“它…它会学老虎叫?!”
“快跑!这地方不干净!肯定有脏东西!”
“拆迁拆到猫妖老巢了!晦气!真他妈晦气!”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工人们再也顾不上什么推土机,丢下手里的工具,连滚爬爬地跳上工程车,发动机轰鸣着,以比来时快得多的速度仓皇逃离了这片被“恶猫”诅咒的废墟!留下几头孤零零的钢铁怪兽,在血色朝阳下沉默着。
屋顶上,看着屁滚尿流逃走的拆迁队,橘子停止了它那夸张的“恶猫之舞”。它甩了甩头,把眼皮上那两片让它极度不适的LED灯片蹭掉,然后极其优雅地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始舔舐自己刚刚炸开的毛发,恢复成一只高贵冷艳的橘猫,仿佛刚才那个制造恐怖氛围的“猫妖”跟它毫无关系。只有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残留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完美。”它对着下方阴影处,用只有同伴能听到的声音哼了一句。
下方,躲在断墙后目睹全程的阿福和大锤,以及它身后的流浪狗群,全都看呆了。狗眼里充满了对橘子这只“恶猫”的敬畏(以及一点点恐惧)。阿福的小尾巴则摇得飞快,充满了感激和自豪——看!这就是我们家的猫!厉害吧!
危机暂时解除,但只是权宜之计。拆迁队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而且下次可能会带更强的“武器”或者更不信邪的人。流浪狗群需要的是一个长久安全的栖身之所。
“光靠吓唬不行,”林小满看着惊魂未定聚集在院子角落的流浪狗们,忧心忡忡,“我们得给它们找个真正的家。改造那片废墟或者找个新的地方,都需要钱,很多钱。”
“募捐!”阿黄突然抬起头,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们可以募捐!让大家帮助它们!”
“募捐?怎么募?”林小满有些茫然。发朋友圈?效果可能有限。
阿黄咧嘴一笑,露出招牌的憨厚笑容,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看我的!”
它立刻行动起来。首先,它叼来了林小满的手机,熟练地用鼻子拱着打开录像功能(它早就偷看会了),然后示意林小满拍摄。
镜头前,阿黄没有刻意卖萌。它只是温和地、带着一丝恳求地看着镜头,然后轻轻叼起一块写着“帮帮它们,给无家可归的老兵一个窝”的纸板(林小满临时做的)。它走到阿福身边,阿福立刻挺起小胸脯,努力做出“老兵”的坚毅姿态。接着,阿黄又走到大锤和其他几只看起来最沧桑、身上还带着旧伤的流浪狗身边,用鼻子温柔地蹭蹭它们,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鼓励。那些流浪狗在阿黄的安抚下,也暂时放下了戒备,露出了疲惫而渴望被帮助的眼神。
视频的最后,阿黄叼着纸板,对着镜头,用力地、缓慢地摇了三下尾巴,眼神纯净而充满期盼。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表演,只有最朴实的呈现和最真挚的情感。
林小满将这段视频发到了自己的社交平台,并附上了为流浪狗群建立临时庇护所和狗窝改造的募捐链接。她本没抱太大希望。
然而,阿黄的“萌”力是核弹级别的。
视频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
* **憨厚大金毛与“退役老兵”吉娃娃的反差组合!**
* **大金毛温柔安抚流浪狗的暖心画面!**
* **狗狗眼中无声的恳求与纯净的期盼!**
每一个点都精准击中了网友的泪点和萌点。
“天啊!阿黄的眼神太戳心了!必须支持!”
“那个吉娃娃叫阿福?它努力挺胸的样子像个小战士!哭了!”
“那只大流浪狗的眼神…好心疼!己捐!求给它们一个家!”
“阿黄简首是天使!它在帮它的流浪狗朋友!太感人了!”
“橘子呢?橘子大人怎么没出镜?是不是又在幕后当大佬?(真相了)”
捐款数额如同滚雪球般飞速增长!远超林小满的预期!甚至惊动了本地的动物保护组织和一家知名的宠物用品公司,他们主动联系林小满,表示愿意提供专业的狗舍建材和义工支持!
阳光动物救助站也再次伸出援手,不仅提供了场地规划建议,还承诺在狗窝改造完成后,会定期派志愿者来帮助照顾这些“老兵”。
短短一周时间,在阿黄“萌力”全开的号召力和无数爱心人士的支持下,“老兵犬舍改造基金”不仅筹满了,还绰绰有余!
废弃工厂旁一块相对安全、干燥的空地被清理出来。在专业指导和众多热心义工的帮助下,一排结实、保暖、采光良好的狗舍如同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每个狗舍里都铺着厚厚的垫子,放着干净的食盆水盆。救助站送来了充足的狗粮,宠物公司捐赠了玩具和驱虫药。
当阿福和大锤带着整个流浪狗群,第一次踏入它们崭新的、安全的家园时,所有的狗都愣住了。它们小心翼翼地嗅着崭新的木头和垫子的气味,试探性地走进属于自己的小空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小心翼翼的幸福感。几只年老的狗甚至发出了呜咽声,用鼻子反复蹭着温暖干燥的墙壁。
阿福站在狗舍前的空地上,看着它曾经守护、如今终于有了安稳归宿的族人们,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它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林小满、阿黄、还有蹲在墙头、一脸“本喵只是路过”的橘子,黑豆般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它没有叫,只是用力地、深深地,对着家的方向,摇了摇它的小尾巴。
大锤走过来,用巨大的头颅温柔地蹭了蹭阿福,然后也对着林小满和阿黄的方向,发出了低沉而充满感激的呜咽声。整个狗群仿佛得到了信号,纷纷朝着那个方向,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温和的吠叫声。
那声音,不再是流浪时的凄惶或警戒,而是充满了安定与感激的鸣唱。
夕阳的余晖洒在新落成的狗舍上,也洒在墙头那只沐浴金光、仿佛在巡视自己另一个“领地”的橘猫身上。橘子舔了舔爪子,金色的瞳孔里映着那片充满希望的狗舍和那群终于安定下来的狗。
“哼,一群笨蛋,”它小声嘀咕,尾巴尖却愉快地卷了起来,“不过…干得还不赖。”
风带来了荒地上久违的、属于“家”的安宁气息。流浪者联盟,在这一刻,拥有了真正坚实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