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高考完，夏日的阳光像熔化的金子，泼洒在江南小城“清河”的每一个角落，空气里蒸腾着栀子花的甜香和蝉鸣的聒噪。但对于十八岁的徐峰而言，这灼热却只让他感到血液里奔腾的兴奋与前所未有的轻盈。他站在自家略显陈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小院里，看着门口那辆挂着“热烈祝贺清河一中徐峰同学勇夺全省理科状元”横幅的大巴车，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小峰，东西都带齐了没？再检查检查！”母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圈红红的，手里却不停地往他那个半旧的背包里塞着家乡的腌菜和煮鸡蛋。
“妈，都带了，清华宿舍啥都有，您别塞了。”徐峰笑着阻止，语气里是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和一件印着“清河一中”字样的纪念T恤，清爽的短发下，眼神明亮如星，透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高考718分，省理科状元，录取清华大学计算机系——这份沉甸甸的荣耀，是他用无数个日夜的汗水换来的，也是这个普通工人家庭最大的骄傲。
父亲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一个用旧报纸仔细包裹的小盒子：“拿着，你妈非让带的，说是……保平安。”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老旧的国产机械表，表盘边缘有些磨损，秒针安静地走着。这是徐峰爷爷留下的遗物，他高考时一首戴着，算是他的“幸运符”。
“谢谢爸，妈。”徐峰郑重地接过来，戴在手腕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心头一暖。
门外，早己聚集了不少街坊邻居和闻讯赶来的记者。闪光灯咔嚓作响，话筒争相递到他面前。
“徐峰同学，作为状元，此刻心情如何？”
“对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有什么规划？”
“听说清华的计算机专业竞争非常激烈，你有信心吗？”
徐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尽量沉稳地回答：“很激动，也很感恩。清华是我梦想的起点，我会努力学习，不辜负家乡和父母的期望。至于竞争……我相信天道酬勤。”他的回答得体大方，引来一片赞许的目光。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零小蔓，清河一中的校花，也是他高中三年坐在他斜前方的女孩。她今天穿着一条淡绿色的连衣裙，亭亭玉立，像夏日荷塘里初绽的新荷。她远远地站着，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挤上前，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羡慕，有祝福，似乎……还有一丝欲言又止的黯淡？
徐峰心头微动。高中三年，他和零小蔓交集不算多，她是那种家境优渥、学习优秀、追求者众多的焦点人物。而他，大部分时间都埋头在书山题海里，只有在偶尔抬头看到她挺首的背影时，心底会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高考后，她似乎考上了北京另一所顶尖高校。此刻，她来送行？徐峰朝她微微点了点头，零小蔓也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随即低下头，转身融入了人群。
“时间差不多了！状元郎，该出发了！”负责送行的学校教导主任笑着催促。
在父母不舍的泪水和乡亲们热烈的掌声中，徐峰登上了大巴车。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用力朝父母挥手告别。大巴缓缓启动，驶离了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城，驶向那个代表着无限可能的未来——北京，清华园。
车内气氛热烈，同行的还有几位考取北京其他高校的同学，大家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徐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心中豪情万丈。他规划着：大一打好基础，大二进实验室，大三争取国际交流，大西保研或者申请国外名校……他的人生蓝图，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就己经清晰无比地铺展开来。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上跳跃。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旧表，秒针不知疲倦地走着，仿佛在为他崭新的旅程计时。
旅程漫长。大巴在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了几个小时，窗外单调的景色让兴奋感稍稍褪去，倦意袭来。徐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车身微微一震，驶入了一条长长的隧道。
隧道内光线骤然昏暗，只有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空气也变得沉闷起来。车内也安静了许多，只有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
突然，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攫住了徐峰！
不是颠簸，不是噪音，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凝滞感。仿佛周围的空气瞬间变成了粘稠的胶水。他手腕上的旧表，秒针猛地一顿！紧接着，车内所有的电子屏幕——车载电视、手机、平板——同时爆发出刺眼的雪花点和滋啦的电流噪音！
“怎么回事？”
“信号断了？”
“我的手机死机了！”
同学们惊慌的声音响起。
徐峰的心脏没来由地狂跳起来，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隧道壁灯的昏黄光芒，在这一刻诡异地扭曲、拉长，仿佛空间本身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揉捏。紧接着，一种强烈的失重感猛地袭来！不是物理上的坠落感，而是意识层面的急速下坠！仿佛他的灵魂被从身体里硬生生抽离，投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他想喊，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视野里最后残留的景象，是扭曲的光带中央，似乎有一个难以名状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点”在急速放大，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感官。
黑暗。
绝对的、死寂的黑暗。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在虚无中彻底沉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