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
“……此诏……”
“……由尔……”
“……亲……执……笔……墨？！”
冰冷！漠然！如同万载玄冰深处凿出的音节！清晰无比！一字一顿！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凿入李斯那深埋在血泥中的头颅！凿入他早己被恐惧和剧痛撕扯得千疮百孔的残魂！
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如同神祇对凡尘蝼蚁下达的最终判词！
执笔？！
执着焚城灭都的……血诏？！
李斯那如同蛆虫般在血泥中徒劳挣扎的身体猛地僵死！如同被瞬间抽空了所有支撑的烂泥！连那断臂处撕裂的剧痛都仿佛被冻结！深埋在污秽泥泞中的头颅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管深处滚动着破碎的、如同被滚烫烙铁堵死的嗬嗬声！
执笔？！
让他？！这位曾经挥毫泼墨、起草定鼎天下律法、位极人臣的大秦丞相？！亲手书写……这焚毁咸阳、埋葬百万生灵、将他毕生心血与李氏宗族根基彻底化为灰烬的……绝灭诏书？！
不！不——！！！
一股混杂着极致屈辱、刻骨恐惧与濒死绝望的洪流！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残存的理智堤坝！他想嘶吼！想挣扎！想用尽最后力气将那八个悬于虚空、如同八只燃烧血眼般俯视着他的焚城血字撕碎！
然而！
帝威如山！死死压在他的脊梁！压在他的头颅！将他所有反抗的意志！所有不甘的咆哮！都狠狠摁回那冰冷腥臭的血泥深处！他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唯有身体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断臂处的伤口在泥泞中摩擦！涌出更多粘稠的黑血与脓液！染黑了身下那片早己污浊不堪的泥泞！
帝阶之上！
那暗金帝影覆盖着骨甲的手指！对着虚空中那八个燃烧的“焚咸阳旧都铸新京”血字！
轻轻！
一点！
嗡——！！！
八个巨大的血焰古篆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烙铁！瞬间爆发出更加刺目的猩红光芒！光芒如同活物般向内坍缩！凝聚！压缩！
最终！
化作八道粘稠如同尚未冷却的熔岩、散发着浓郁血腥与腐朽气息的……暗红……血墨！
这八道血墨并未滴落！而是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悬浮于李斯那深埋泥泞的头颅前方！距离他沾满血污污泥的鼻尖不过寸许！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合着一种仿佛来自万载墓穴深处的腐朽铁锈味！如同实质的毒针！狠狠刺入李斯的鼻腔！钻入他的脑髓！那气味是如此浓烈！如此霸道！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熏晕过去！
与此同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烧红铁钎刺入朽木的声响！
在李斯那只完好的、死死抠抓着冰冷石板、指甲早己崩裂出血的手掌前方！
坚硬冰冷的墨玉帝阶石面之上！
无声无息！
一支……笔！
一支通体由森白枯骨雕琢而成的……巨大骨笔！
笔杆粗如儿臂！由数截扭曲断裂的、不知名巨大生物的脊椎骨节强行熔接而成！骨节表面覆盖着细密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暗红锈蚀纹路！笔锋并非柔软的毫毛！而是由无数根极其尖锐、闪烁着幽冷寒芒的……细小骨刺！密密麻麻！如同狼牙棒般狰狞倒竖！汇聚而成！
骨笔的末端！深深插入墨玉阶石之中！仿佛是从这片浸透了血与骨的帝阶深处……生长而出！
嗡！
骨笔现形的刹那！那悬浮于李斯头颅前方的八道粘稠血墨！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鱼群！瞬间疯狂涌动！汇聚！化作一股更加粗壮、更加粘腻、散发着令人窒息死亡气息的暗红墨流！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扑向那支狰狞的骨笔笔锋！
嗤嗤嗤——！！！
粘稠的血墨与尖锐的骨刺笔锋接触的瞬间！如同强酸泼上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血墨并未被笔锋吸收！反而如同活物般！顺着那些尖锐的骨刺缝隙疯狂向上攀爬！蔓延！眨眼之间！便将整支森白骨笔的笔杆！连同那狰狞的骨刺笔锋！彻底……浸染！包裹！
一支！通体流淌着粘稠暗红血墨！散发着浓烈血腥与死亡腐朽气息的……
血骨巨笔！
赫然成型！
悬停在李斯那只完好的、沾满污泥血痂的手掌前方！
笔锋低垂！一滴粘稠如同胶质的暗红血墨！正缓缓凝聚在笔尖最锐利的那根骨刺尖端！摇摇欲坠！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死气！
执笔！
血骨未干！亡魂为墨！焚城为字！
由他李斯！亲手！书写这……葬送一切的……绝灭诏书！
“呃……呃呃……”李斯深埋在泥泞中的喉咙深处滚动着更加剧烈、如同被无形大手扼住气管的破碎呜咽！那只完好的手臂！那只曾经挥毫泼墨、起草定鼎天下律法的手！此刻却如同被万钧铁索捆缚！死死抠在冰冷的石板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指甲缝里渗出的鲜血混着污泥滴落！却无法移动分毫！
那支悬停在手前的血骨巨笔！那滴垂在笔尖、散发着致命诱惑与绝对毁灭的暗红血墨！如同地狱的情柬！散发着无边的恐惧！让他灵魂都在尖叫！在抗拒！
然而！
帝阶之上！
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锁住他的灵魂！
那无形的帝威！如同巨大的磨盘！一寸寸碾碎他所有抵抗的意志！
他感觉自己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熔炉！血肉在燃烧！骨骼在哀鸣！灵魂在帝威的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支笔！那滴墨！仿佛成了他生命中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也是唯一能终结这无边痛苦的东西！
“执……笔……”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最后的通牒！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
李斯那只抠在石板上的手猛地一颤！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灵魂被彻底碾碎的哀嚎！
终于！
那只沾满污泥血痂、指节惨白的手！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强行拉扯！带着一种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却又无法抗拒的姿态！
颤抖着！
极其艰难地……
抬起！
每一寸抬起！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臂上的肌肉如同濒死的鱼般剧烈抽搐！断臂处的伤口因牵动而再次撕裂！涌出更多粘稠的黑血！
那只手！终于！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向了……
那支悬停在面前、流淌着粘稠血墨的……
狰狞骨笔！
指尖！
颤抖着！
触碰到了……
那冰冷！坚硬！带着刺骨寒意的……
骨笔笔杆！
嗡——！！！
就在指尖触碰到骨笔的瞬间！
一股冰冷刺骨！如同万载玄冰深处最污秽的寒流！夹杂着无数亡魂被强行熔铸入墨的绝望哀嚎！顺着指尖！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李斯的臂膀！疯狂涌入他的西肢百骸！首冲他的脑髓深处！
“呃啊——！！！”
一声无法抑制的、如同被剥皮抽筋般的凄厉惨嚎！猛地从李斯深埋泥泞的口中爆发出来！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他的身体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疯狂地痉挛！抽搐！那只握住骨笔的手却如同被焊死！死死攥紧了那冰冷刺骨的笔杆！无法松开！
痛！难以想象的剧痛！不仅仅是肉体！更是灵魂被强行撕裂、被污秽血墨侵蚀的极致折磨！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血肉都在被腐蚀！每一根神经都在被冰针穿刺！无数亡魂的哀嚎与诅咒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的意识！
然而！
就在这灵魂与肉体双重酷刑的极致痛苦之中！
他那颗被帝威死死按在泥泞中的头颅！
竟！
极其艰难地！
极其缓慢地！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扭曲臣服的姿态……
向上！
抬起了一丝！
仅仅一丝！
沾满污泥血痂、几乎无法辨认五官的脸庞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额头撞击石沿留下的巨大豁口依旧在汩汩涌出粘稠的血液！混合着污泥流淌而下！糊住了他大半张脸！唯有那双眼睛！
那双曾经充满智慧与权谋光芒的眼睛！
此刻！
只剩下一种被巨大痛苦与无边恐惧彻底扭曲的……空洞！与……一种近乎癫狂的……臣服！
他死死攥着那支流淌血墨的骨笔！手臂因剧痛和笔身的冰冷而剧烈颤抖！笔尖那滴粘稠的暗红血墨随着颤抖而剧烈晃动！仿佛随时会滴落！
他抬起头！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那双空洞却死死锁定帝阶之上那暗金帝影的眼睛！喉咙深处滚动着破碎的、带着浓重血泥阻塞的嘶声！每一个字都如同从带血的喉咙里硬抠出来：
“臣……李斯……领……旨……”
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被彻底碾碎意志后的……绝对顺从！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那只紧握骨笔、剧烈颤抖的手！
猛地！
向下一沉！
笔尖！那滴凝聚了无数亡魂哀嚎与腐朽法则的暗红血墨！
如同宿命的泪滴！
沉重地！
滴落！
砸在！
帝阶之下！
那片冰冷！湿滑！浸透了他自己与他人鲜血的……
墨玉阶石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在冰面！
粘稠的血墨瞬间在冰冷的石面上蚀刻出一个扭曲、燃烧着微弱血焰的……
“焚”字雏形！
第一笔！
焚城血诏！
落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