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作业出来,小雨一眼就看见站在客厅里的妈妈,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知道妈妈从不食言,那些承诺过的话都会兑现。母女俩跟小饭桌的老师和同学告别,一路说说笑笑回家去。
电梯缓缓上升,数字跳到自家楼层时,两人的笑声立马停住了。方才还温馨的氛围像被按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那个曾经让人归心似箭的家,此刻却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光是想到要推开门,就觉得压抑。
"再坚持几天,"陈清晨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发顶,声音很轻却坚定,"爸爸妈妈一定会解决好奶奶的问题。"
推开门,意料之外的冷清和安静,没有刺耳的唠叨,也没有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客厅里安静得能只听见挂钟的滴答声。
"爸爸?"小雨试探着喊了一声,无人应答。她又提高音量:"奶奶,我回来了。"没有人回应。小雨飞快地踢掉鞋子,像只灵敏的小鹿挨个房间查看,最后蹦跳着回来报告:"妈妈!他们都不在家!"
陈清晨掏出手机,屏幕上躺着丈夫两小时前发来的消息:“送妈去车站了,晚点回。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爸爸送奶奶去车站了。“
"爸爸送奶奶回去了?!"小雨欢呼着蹦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我现在就给外婆打电话,让她明天就回来!"说着就要去找自己的电话手表。
"等等,"陈清晨轻轻按住女儿的肩膀,"外婆的事让妈妈来沟通好不好?"见小雨困惑地歪着头,她平视女儿的眼睛:"外婆照顾了我们十年,现在她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就像你喜欢和同学玩一样,外婆也需要和老朋友跳跳舞、打打牌呀。"
小雨撅着嘴,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花:"可是我想外婆..."
"妈妈也想,"陈清晨把女儿搂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所以我们更要尊重外婆的选择。如果她愿意回来,我们当然开心;如果她想在老家生活,我们也要支持,对不对?"
这次母亲回老家,每次打电话回去,陈清晨都能从妈妈的话语间感觉她的快乐和充实,这也让陈清晨想通了很多事。她一首理所当然地认为母亲和自己生活是幸福的,却从未真正思考过这是否是母亲想要的生活。
这十年来,母亲为了照顾她们的小家庭,远离了生活几十年的故乡,告别了亲朋好友,在陌生的深圳从零开始。她学着适应这里快节奏的生活,忍受着听不懂的粤语,只为了能帮女儿分担一些。
陈清晨突然意识到,如果当年自己坐月子时,母亲没有毅然提前退休来深圳照顾,或许父亲就不会那么早离世。她想象着另一种可能:如今退休的父母,本该可以携手游山玩水,过着举案齐眉的晚年生活。而因为自己当初的自私,母亲的人生轨迹被彻底改变了。
这个认知让陈清晨心如刀绞。她终于明白,真正的孝顺不是把父母绑在身边,而是要尊重他们的选择。孝顺孝顺,'顺'字在前。只有顺着父母的心意,才是真正的孝。
现在,她决定放下自己的执念。如果母亲愿意回深圳,自然最好;如果母亲选择留在老家,她也一定会支持。毕竟,每个人都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哪怕是至亲,也不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
冲过凉,小雨跟妈妈说:“今晚我再陪你睡一晚,明天我就回自己的小房间去睡。”陈清晨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头点点头,只要婆婆回去了,女儿在哪里睡都行。
晚上,林家鑫送完母亲,又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一束鲜花,以前岳母在家时,她喜欢买花,妻子也喜欢,他挑选了一束白色的郁金香,陈清晨很喜欢它雨后青草混合露水的味道。
到家时,妻儿都睡下了,他看到小雨又睡在主卧,不免叹了口气,她知道妻子还在生他的气。冲完凉,他忍不住又到主卧来看看清晨,用手摸了摸她的脸,看她没有什么反应,便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去了次卧。
丈夫关上房门后,陈清晨睁开了眼睛,她一首没睡,只不过丈夫过来,她不想跟他说话,所以就假装睡着了,以前跟彼此相互发生的小矛盾,只要对方说一句好话,另一方便会顺着台阶下,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不想理他,不想跟他说话。
陈清晨想着如果自己的妈妈不过来,小雨怎么安排,是继续到小饭桌解决吃饭和写作业问题,好像这也不是不可以,丈夫一周才7节课,完全照顾家和女儿。
倒是另一个问题陈清晨还没有想好如何解决,那就是肚子里的这个小豆芽,谁陪她去,谁照顾她小月子?听几个同事说,当年小月子时,因为年轻觉得无所谓,没有重视,现在年龄大了,各种问题就来了。她现在38岁了,身体不是可以任性的年龄,她才不希望这次意外造太伤身体。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陈清晨和小雨难得地一觉睡到七点,丈夫推门进来笑眯眯的说:“大小懒虫,太阳晒屁股啦,赶紧起来吃早餐吧。”说完就去拉窗帘,又给女儿拿校服。
餐桌上,郁金香散发出淡淡的清草香。陈清晨强忍着胃里的不适,目光不自觉地被那束花吸引。林家鑫捕捉到妻子的视线,连忙解释:"昨晚路过花店,新到的荷兰进口品种..."话没说完,小雨就插嘴道:"我也喜欢!不过粉色更好看!"
看着女儿天真烂漫的笑脸,林家鑫心头一暖。妻子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他觉得连日的阴霾终于要散去。"小雨,"他给女儿夹了个煎蛋,"周末我们一起去接外婆回来好不好?"
小雨看了看清晨:“妈妈说外婆并不定会回来,我们得尊重她老人家的意见。”林家鑫放下筷子说:“老婆,妈说了不想回来吗?我打电话给她解释一下。”说完就开始找电话。
陈清晨说:“你别打,这个事我再跟妈商量一下,小雨让她继续去上饭桌吧,谁下班早就谁去接她回来。”
小雨说:“外婆没有回来之前我就去小饭桌吧,那里的饭菜挺好吃的,还有辅导老师教作业,早写完了还能跟同学玩一下。”
林家鑫突然有一种失落感,感觉这个家没有了凝聚力,谁都好像不需要他了。以前妻子工作忙,岳母和女儿生病不舒服都是他带着去医院,小雨的作业也是他辅导,现在一家人好像早上一出门就散了,晚上回来洗个澡睡个觉,家成了酒店,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在上班的路上,陈清晨拨通了李菲儿的电话,才知道她出差去了,她还想着这几天让她陪自己去医院手术,然后再把自己的年假休掉。
李菲儿说自己要半个月才能回来,陈清晨叹了一口气说:“我妈和你不在深圳,遇事我都好像不知道要去找谁了。”李菲儿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想让教授知道,就这样偷偷的拿掉?”
陈清晨下意识的“嗯”了一句,她不想生二胎影响自己的升职,也不想因为这个跟丈夫有不同的意见而发生争吵。李菲儿想了想说:“那你休年假回去陪妈,让她照顾你小月子。”
李菲儿这话真是给陈清晨指点了迷津,她觉得自己的确可以利用休年假的时间回老家去,一来看看妈妈在老家的生活到底怎样,二来也有人照顾自己。她又纠结该怎样跟丈夫说这事,说自己出差还是找其它的说辞。
夜深了,林家鑫将妻子轻轻揽入怀中。时隔一个多月的亲密接触,他却明显感觉到陈清晨的抗拒与心不在焉。她的身体僵硬,回应也带着刻意的疏离。林家鑫暗自揣测,或许妻子仍未原谅母亲的事。
陈清晨内心挣扎着。虽然她早己拿定主意不想要这个孩子,但她不想这样伤害腹中的胎儿,更不愿被丈夫察觉异常。面对丈夫的亲近,她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毕竟在这方面她们一首都很和谐,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配合。
她想着明天一定要跟单位请好假,不然真怕有什么意外。她今天跟自己妈妈说了这几天想一个人回去看看她,王姨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没有首面回答,就是说想她了就回去看看。
王姨不放心,又打了李菲儿的电话,她知道这姐妹俩是无话不说,就是夫妻间不说的话,她俩都互通有无。李菲儿笑着跟王姨说:“妈,您放心没啥大事,她不想说就是想见面再跟您聊。”听了这语气,王姨悬着的心放下了,第二天女婿打电话来,她知道亲家回去了,侧面问了问家里的情况,女婿说挺好,她估计女婿也不知道女儿的事,所以也没有多问。
王姨是个聪慧的女人,女儿是自己的小棉袄,什么话都可以说,但女婿再好,没有血缘关系,跟自己女儿有婚姻就是一家人,没有的话跟自己就是陌生人。法律赋予女婿赡养父母的义务,却从未要求他们同样对待岳父母。所以女儿不愿意说的话,她从来不会向女婿求证。
陈清晨一上班就跟领导王姐提了休年假的事,领导很快就批了,这些年她工作从来都是兢兢业业,平时加班加点从来没有抱怨,而且业务能力强,每年都超额完成任务,对公部一首想调她过去。
作为领导不能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不吃草。王姐是看着陈清晨一路成长的,所以她提出来的要求,基本上都会同意。
办好了休年假的手续,她跟丈夫跟女儿说去上海出差,因为李菲儿正在上海出差,她可以发一些实景图片视频给她转发给丈夫证实自己在上海。
冲过凉,林家鑫一进屋就看见妻子正在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翻着抽屈:“妈,你有没有记错,梳妆台的抽屈里面没有。”
电话那头隐约听到岳母的声音“我就是放在梳妆台,不会记错。”
林家鑫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