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掀开皱巴巴的夏凉被时，晨光正透过窗帘破洞在地板上织出菱形光斑。
她盯着天花板上七道水渍纹路，突然发现最右边那道分叉的小枝桠，竟和昨晚入睡前数的位置不太一样。
从前她总觉得这些霉斑像团乱麻，此刻却能清晰分辨出每道裂痕的走向。
楼下早餐铺的铝锅“咕嘟”作响，她甚至能数清这是豆浆煮沸的第三声冒泡。
“叮······”
手机闹钟炸响，她手忙脚乱去抓。指尖碰到枕头边的玉牌时，那抹温凉顺着皮肤窜进血脉。
她盯着玉牌上流动的纹路发了会儿呆。首到手机再次震动，才惊觉要迟到了。
地铁门“哐当”闭合时，林婉清被挤到门边，手机在掌心硌出红印。
对面穿白T恤的男生正低头划屏幕，她无意识扫过对方手机界面。是某演唱会抢票页面。
“一定要抢到第三排中间，小芸说那是视角最好的位置。”
少年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炸开。
林婉清猛地抬头。对方正咬着吸管喝豆浆，嘴唇上沾着奶渍，分明没开口。
她心跳漏了一拍，怀疑是耳鸣。
可下一秒，左边穿职业装的女士摸了摸发梢。她又听见：“王姐怎么总抢我方案？这次汇报必须压过她。”
地铁报站声响起时，林婉清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她攥紧背包带，在地铁到站后，几乎是踉跄着挤下车。
办公楼玻璃门映出她发白的脸。
电梯里，她盯着楼层数字跳动，余光瞥见张美琪踩着细高跟走进来。
运营主管今天穿酒红色套装，耳坠在头顶灯光下晃出冷光。
“这丫头怎么还不走？”
林婉清浑身一僵。
那声音带着尖细的尾音，正是张美琪惯常训斥下属时的语调。
她下意识抬头，正撞进对方扫过来的目光。
张美琪的眉梢挑了挑，涂着正红甲油的手指按在7楼按钮上：“林婉清，早会资料放我桌上了？”
“放、放了。”林婉清喉咙发紧。
她看见张美琪涂着裸色唇釉的嘴角，扯出个敷衍的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和上周她把三天三夜整理的报，表当众摔在地上时，是同样的表情。
“叮”的一声，7楼到了。
张美琪踩着鞋跟“哒哒”离开，林婉清望着她的背影，耳中还回响着那句“留着碍事”。
她扶着电梯内壁缓了好半天才走出去，工位上的马克杯里，隔夜的茶渍泛着暗黄。
午休时间，食堂飘着糖醋排骨的香气。林婉清端着餐盘在角落坐下，视线扫过邻桌两个行政部姑娘。
扎马尾的正戳着饭盒里的青菜：“听说市场部李姐要调岗？”
“还不是被张主管挤的。”另一个压低声音，“我昨天听见她和陈专员在楼梯间说，这种没背景的留着就是麻烦。”
林婉清的筷子“当啷”掉在餐盘里。
她弯腰去捡，余光瞥见陈思雨端着餐盘走过来。白色连衣裙下摆沾着咖啡渍。和上周她“不小心”撞翻她的马克杯时，是同一片位置。
“婉清，一起坐呀。”陈思雨在她对面坐下，发梢扫过肩膀，“我早上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又熬夜加班了？”
林婉清盯着她睫毛膏刷得过分浓密的眼睛，突然想起地铁上那个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哼，装什么清高。”陈思雨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带着点尖锐的雀跃。
“等我把她备份资料全删了，看她拿什么交周报。上次那组用户画像数据，她熬了半个月呢。”
林婉清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到周一早上打开电脑时，桌面那个“文件己删除”的弹窗。想到张美琪把她叫到办公室时，指着空表格冷笑“能力不行就别找借口”。
想到韩俊昇路过她工位时，她刚想开口解释，陈思雨就捧着奶茶凑过去：“俊昇哥，我新学的奶茶配方，要尝尝吗？”
“婉清？”陈思雨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呀？”
林婉清猛地回神，勉强扯出个笑：“没、没事，有点困。”
她看着陈思雨涂着粉色甲油的手收回去，突然觉得那双手，比上周撞翻她马克杯时，更冷了几分。
下午三点的会议室闷得像蒸笼。
赵志强的胖手指敲着桌面，投影仪蓝光在他油光发亮的额头上跳动：“这份用户增长报告，我要下周一看到能落地的方案。”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林婉清身上，“小林，你留一下，顺便整理份机密报表给我。”
其他人鱼贯离开。玻璃门闭合的瞬间，赵志强的椅子“吱呀”一声转过来。
他凑近她耳边，带着烟味的热气喷在颈侧：“小林啊，年轻人要懂得抓住机会。”
他的手指擦过她手背。
“上次说的调岗到总裁办的事，我还能再帮你争取争取。”
林婉清僵着脖子点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等赵志强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她扶着墙滑坐在地上，后背贴着冰凉的玻璃，耳边回响起他刚才的心声。
“这姑娘长得一般，不过看起来好拿捏。上次李秘书就是这么搞定的......”
“咔嗒”一声，会议室门被推开条缝。
林婉清猛地抬头，看见陈思雨探进半张脸：“婉清，张主管让你去她办公室。”
她的眼神扫过林婉清发红的耳尖，嘴角勾起抹几乎看不见的笑。
张美琪的办公室飘着檀香。林婉清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梧桐叶被风卷起。
听见张美琪翻文件的声音：“下周三有个行业论坛，你准备下发言稿。”她顿了顿，“对了，上周的数据备份，你应该还留着吧？”
林婉清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陈思雨中午的心声，突然福至心灵：“备份存在公司云盘B区了，主管需要的话我现在就调。”
张美琪的钢笔尖在文件上戳出个洞。
林婉清望着她突然紧绷的下颌线，听见她心里骂：“这丫头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加班到九点时，办公室只剩几盏夜灯亮着。林婉清假装在整理报表，余光瞥见张美琪和陈思雨凑在茶水间。
张美琪的声音压得很低：“下周的数据泄露事件，必须让她背锅。财务那边我己经打点过了，少的二十万······”
“主管放心。”陈思雨的笑声像沾了蜜。
“她的工作电脑我己经装了监控软件。到时候随便截几段聊天记录，就能说她泄露用户信息。”
林婉清的手指在键盘上发抖。
她摸出手机，悄悄打开录音功能。茶水间的对话混着咖啡机的嗡鸣钻进麦克风。
“······等她被开除，韩俊昇那个榆木疙瘩，还不是任我拿捏。”
“叮！”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闺女，今天给你爸熬了银耳汤，他非说没你熬的甜。”
照片里，父亲举着汤碗，嘴角沾着银耳，笑得像个孩子。
林婉清望着照片，又看向工位上的玉牌。
月光从窗外漏进来，在玉牌上镀了层银边，那些流动的纹路突然变得清晰。像极了昨晚梦里，白胡子老头丹炉上的刻痕。
出租屋的风扇“吱呀”转着。
林婉清坐在床边，手机里存着三段录音：陈思雨说要删资料，赵志强的淫邪念头，张美琪和陈思雨的密谋。
她摸出玉牌，触手温凉，像握着颗跳动的心脏。
“既然你们想玩······”她对着月光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坚定。
“那就陪你们玩到底。”
玉牌突然泛起微光。
林婉清盯着那抹光，眼前闪过张泛黄的符文。耳边响起白胡子老头的声音：“修真之门，自此开启。”
她愣了愣，指尖无意识拂过玉牌纹路。
窗外的蝉鸣忽然拔高，像在应和什么。
她想起白天听见的那些声音，想起张美琪的冷笑、陈思雨的算计、赵志强的油腻。又想起韩俊昇昨天路过时，看她欲言又止的眼神。
“或许，我该试试别的能力了。”她低声自语着。
月光漫过她的手背，玉牌上的符文闪了闪，又隐进纹路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