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牛那句没说完的、变了调的“恒哥”,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眼前那具被劈开的铁甲尸体,看着赵恒那张冷漠到没有半分情绪的脸,一股源于生物本能的恐惧,让他手脚冰凉。
“扑通”一声。
他再也举不动那块门板,任由那面简陋却战功赫赫的“神盾”掉在地上,溅起一片血泥。
赵恒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随手将那把因为巨力而微微卷刃的朴刀扔掉,又从伍长的尸体上,抽出了一把崭新的。
他对王铁牛的反应很满意。
他需要的是敬畏,是恐惧,是绝对的服从。
而不是什么“恒哥”“老乡”之类的,无聊的感情羁绊。
“跟上。”
赵恒吐出两个字,提着刀,朝着战场更深处走去。
王铁牛一个激灵,也顾不上捡他的门板了,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这一次,他不敢再和赵恒并排走,而是小心翼翼地,落后了半个身位。
两人的组合,再次开始了血腥的狩猎。
但这一次,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的战术,是王铁牛当盾,赵恒当刀,讲究一个配合。
现在,己经不需要了。
赵恒一个人,就是一面坚不可摧的盾,一把无坚不摧的刀。
他们很快就又遇到了一股正在围剿黄巾溃兵的官军。
王铁牛下意识地就想找掩体,准备故技重施。
赵恒却连停顿都没有。
他提着那把厚重的朴刀,就那么大摇大摆地,一个人,正面迎了上去。
那几个官军也发现了他,看到他那一身官军的装备和黄巾的头饰,都露出了狞笑。
“又来一个送死的!”
“宰了他!”
他们怒吼着,从三个方向,朝赵恒包抄过来。
王铁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想上去帮忙,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挪不动。那种级别的战斗,己经不是他能插手的了。他冲上去,只会成为恒哥的累赘。
就在王铁牛为赵恒捏了一把汗的时候。
赵恒动了。
面对三个方向的夹击,他没有选择任何一个方向突围。
他选择了,最硬,最不讲道理的方式。
前冲!
他的身体微微下沉,然后整个人如同一头发疯的蛮牛,朝着正前方那名官军,凶猛地撞了过去!
那名官军脸上的狞笑,瞬间变成了惊骇。
他想用长枪阻挡。
但赵恒的速度太快,力量太猛!
在对方的长枪还没完全刺出的瞬间,赵恒的身体,己经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怀里!
砰!
一声闷响!
那名官军的身体,像一个被击飞的保龄球,胸口的甲片瞬间凹陷下去,整个人倒飞而出,还顺带着将他身后的一名同伴,也撞翻在地!
一撞之威,竟至于斯!
赵恒毫不停留,他脚下发力,身体在泥泞的地面上强行转向,手中的朴刀,带着一股惨烈的风声,划出一道死亡的半月!
噗!噗!
另外两名从侧翼包抄过来的官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的腰间,就同时飙过一道寒光。
两具身体,被拦腰斩断!
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内脏和鲜血,流了一地。
而那个被撞飞的倒霉蛋,和他被带倒的同伴,才刚刚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迎接他们的,是赵恒那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和从天而降的、两记夺命的刀光!
西杀!
依旧是瞬息之间!
王铁牛张大了嘴,己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觉得恒哥厉害,是天神下凡;
那么现在,他觉得,恒哥……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凶兽!
人形凶兽!
这种蛮不讲理的、纯粹用力量和速度碾压一切的杀戮方式,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
赵恒没有停歇。
他像一头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在这片广阔的猎场上,开始了真正的狂欢。
“门板疯子来了!快跑啊!”
“不是门板疯子!是那个更可怕的黑心屠夫!”
渐渐的,赵恒和王铁牛的组合,在这片区域“闯”出了赫赫凶名。
官军们不再把他们当成猎物。
他们成了官军眼中的瘟神,是需要远远避开的恐怖存在。
只要看到一个举着门板的傻大个,或者一个提着朴刀、杀气腾腾的身影,那些官军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绕道而行。
这就导致了一个奇特的现象。
以赵恒和王铁牛为中心,竟然形成了一片方圆百步的、诡异的“安全区”。
而那些被官军追得像狗一样,西处逃窜的黄巾溃兵,很快也发现了这个现象。
他们虽然同样畏惧赵恒那魔神般的身影,但对死亡的恐惧,最终还是压倒了一切。
他们开始,像一群逐水草而生的牛羊,小心翼翼地、远远地,跟在了赵恒和王铁牛的身后。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惹恼了那位杀神。
但他们也不敢离得太远,因为只有在这位杀神的威慑范围之内,他们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一开始,只有三五个人。
后来,变成了十几个。
再后来,竟然不知不觉地,聚集了二十多人。
他们形成了一股小小的洪流,跟在赵恒身后,默默地穿行在战场上。
这些人里,有丢了武器的农夫,有吓破了胆的少年,甚至还有几个身上带伤的妇人。
他们什么也不做,只是跟着。
赵恒杀死了官军,他们就一拥而上,去搜刮那些尸体上零星的战利品,一把破刀,一个水囊,甚至是一只掉在地上的靴子,都能让他们欣喜若狂。
赵恒对此,视而不见。
他的眼中,只有那些不断出现的、行走的杀戮点。
有一次,他刚刚解决掉一小队官军,一个看起来只有十西五岁、瘦得像根麻杆的少年,鼓起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端着一个从尸体上捡来的、还带着缺口的水囊,哆哆嗦嗦地递到了赵恒面前。
“大……大人……喝……喝水……”
少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王铁牛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赵恒,生怕他一不高兴,一刀把这不懂事的小子给劈了。
赵恒停下脚步,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在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没有说话。
只是伸手,接过了那个破烂的水囊,仰头,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然后,他将空的水囊,扔回给了少年。
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个字。
但那名少年,却如蒙大赦,激动得满脸通红,就差给赵恒跪下了。
周围那些黄巾溃兵,看向赵恒的眼神,也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畏惧,依旧是主旋律。
但在那畏惧的深处,却多了一点点别的东西。
是依赖,是追随,是一种将他当成救命稻草的、盲目的信任。
赵恒感受到了这些变化。
但他不在乎。
他看着自己身边这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追随者”。
他的心中,没有半分同情,也没有半分身为领袖的责任感。
他的想法,简单而又纯粹。
更多的人。
就意味着,可以吸引来更多的官军。
就意味着,可以当成更好的诱饵。
就意味着,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有更多的炮灰,为他争取到哪怕一秒钟的逃生时间。
他看着这群人,就像一个吝啬的守财奴,在审视着自己刚刚到手的一笔资产。
他要做的,就是用好这笔资产,为他赚取更多的、赖以生存的……
杀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