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司后巷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苏挽棠攥着茶点单子往库房走，袖中系统界面的蓝光在腕间一闪而过——秋夕茶宴的原料单上，"桂花蜜"三个字被朱笔圈了又圈，那是她要做"金桂琉璃盏"的关键。
"苏厨娘可算来了。"守库房的小太监哈着白气掀开棉帘，"周掌事昨儿说您要的桂花蜜到了，特意交代小的单独收着。"他猫腰从最里层木架搬出个陶瓮，泥封上还沾着新鲜的草屑。
苏挽棠的指尖刚触到瓮口，眉峰便轻轻一拧。
掀开泥封的刹那，甜腻的香气裹着股酸腐气涌出来，蜜色浑浊得像掺了水的琥珀。
她舀起一勺，在铜勺里拉不开丝，啪嗒坠回瓮中，溅在青石板上洇出暗黄的痕。
"这不对。"她捏着铜勺转向小太监，"往年进的建宁桂花蜜，该是透亮的鹅黄色，沾在勺上能挂出细蜜线。"
小太监的脖子瞬间缩成鹅颈："小的...小的只照周掌事的吩咐搬。"他手指往角落那堆草纸茶包指了指，"您瞧，连茶青都是周掌事亲自验的货，说是怕您累着。"
苏挽棠望着那堆裹得严严实实的茶包，喉间泛起股冷意。
周玉娘掌着御膳司二十年，最会借刀杀人——若她今日闹起来，便是质疑掌事的采买权；若忍下这坛劣蜜，明日茶宴上"金桂琉璃盏"的清甜便要毁在这浑浊蜜里。
"劳烦你把瓮搬去小厨房。"她突然笑了，将铜勺往案上一放，"这蜜调点酸梅汤倒合适，琉璃盏么..."她扫过库房最上层的樟木箱，"我记得还有半坛去年的金桂露。"
小太监搬瓮的脚步声刚消失，苏挽棠便踮脚取下樟木箱。
铜锁"咔嗒"打开的瞬间，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炸开："检测到宋代金桂露，纯度98%，可用于月团级茶点'金桂琉璃盏'制作。"她望着坛中凝如琥珀的金桂露，指腹轻轻抚过坛身——这是她上月趁周玉娘告假时，用碧螺春酥换得老太监的人情，悄悄存下的后手。
"既然你们想让我难堪..."她低声自语，将金桂露重新封好藏进围裙暗袋，"那我便做一盏真正的'光华'。"
暮色漫进御膳司时，陈小满的影子在廊下晃了三回。
苏挽棠擦着案板的手顿住，眼尾余光瞥见那抹葱绿宫裙又往火房方向挪了半步——这是她第三次"路过"小厨房了。
"陈厨娘可是找我？"她突然出声，手里的抹布甩得滴水。
陈小满的身子猛地一僵，转身时茶盏"当啷"掉在地上，碎瓷片溅到苏挽棠脚边。"我...我见您总往火房跑，怕您找不着炭盆。"她弯腰捡瓷片，指尖在青石板上发颤。
苏挽棠蹲下身，与她平视。
少女眼眶泛着青，腕间勒着红痕——是被人用绳子捆过的印记。"你妹妹在周掌事手里？"她首截了当。
陈小满的手指骤然收紧，碎瓷扎进掌心也不觉得疼："我阿妹才七岁，上个月...上个月周掌事说她偷了库房的糖霜。"她声音抖得像秋风吹过的竹帘，"我若不...不盯着你，她们就要把阿妹发卖去教坊司。"
苏挽棠从袖中摸出个绣着玉兰花的香囊，塞到她手里："这是安神草制的，能掩住教坊司常用的迷香。"她望着陈小满发红的眼尾，"明去尚衣局取冬衣，我让青鸾在第三排樟木箱里放了张平安符——你阿妹的名字，我写在符里了。"
陈小满捏着香囊的手在抖，眼泪啪嗒砸在玉兰花上："苏厨娘...我..."
"去把灶房的炭筛了。"苏挽棠转身拿起案板上的面团，背对着她道，"琉璃盏要烤得透亮，炭得筛三遍。"
火房的灶膛映得老孙头的脸忽明忽暗。
他蹲在灶前添炭，火星子噼啪溅在围裙上，烫出个小焦洞："苏厨娘这几日总往火房钻，可是要烤什么金贵点心？"
苏挽棠把金桂露坛往他跟前一放："琉璃盏要烤得外脆里糯，火候得像春风吹化雪——前半个时辰用文火烘，后半个时辰得把温度提起来，又不能让蜜汁焦了。"她指了指灶台上的铜温筒，"我需要这筒里的水温始终在七十度，差半度都不行。"
老孙头眯眼盯着那坛金桂露，布满老茧的手摸了摸灶壁："当年给先皇后烤梅花酥，我用湿桑皮纸封过灶口。"他抄起铁钳拨了拨炭，"明儿我天不亮就来守灶，你把琉璃盏的模子准备好。"
深夜的御膳司只剩西角小厨房亮着灯。
苏挽棠将两碟琉璃盏分别装进描金漆盒，一碟用金桂露，一碟用那坛浑浊蜜——浑浊蜜的那碟，她特意多放了半盏酸梅汁。
"周掌事，这是明日茶宴的调包单子。"赵嬷嬷猫着腰钻进周玉娘的偏房，烛火映得她脸上的皱纹像道深沟，"那小蹄子的琉璃盏模子我瞧过了，糖渍藕片的模子做得一模一样。"
周玉娘捏着茶盏的手顿住，盏中碧螺春溅在锦帕上："你确定那蹄子没藏后手？"
"她能有什么后手？"赵嬷嬷冷笑，"昨儿还见她和陈小满在火房嘀咕，陈小满那傻丫头，早被咱们拿住把柄了。"她从袖中摸出封密信，"这是尚食局送来的，说太后今日用膳时提了句'秋夕要吃点清爽的'。"
周玉娘展开密信扫了两眼，嘴角扬起："糖渍藕片甜而不腻，正合太后口味。"她将信投入烛火，"等那小蹄子的琉璃盏被换上去，太后若夸一句好..."她望着灰烬里的火星，"御膳司的掌事印，也该换个人拿了。"
更漏敲过三更时，苏挽棠将两盒琉璃盏分别藏在灶膛暗格和梁上的鸟窝里。
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影。
系统提示再次闪烁："检测到茶寮盟信任值+10，月团级茶点'金桂琉璃盏'成功率提升至95%。"
她望着窗外渐露鱼白的天色，指尖轻轻抚过藏金桂露的暗袋。
御膳司的晨钟远远传来，敲碎了夜的寂静。
"明日..."她低声道，"该让有些人看看，真正的茶点，是甜到心里的刃。"
御膳司的灯笼一盏盏点亮，映得廊下的菊花瓣上凝着露珠。
苏挽棠系紧靛青宫裙的系带，望着案上两盒封好的茶点——金桂琉璃盏的甜香混着晨雾飘出来，像根无形的线，悄悄缠住了即将到来的晨光。
秋夕茶宴的帷幕，就要拉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