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扬着脸，睫毛扑闪扑闪地抖动着，一脸认真。
林絮一愣，嘴角竟不由自主弯了弯。她几天来第一次真正放松地笑了笑，不是那种僵硬的礼貌式笑容，而是发自心底地。
“你爸爸现在还会做饭？”她轻声问。
阿景自豪地点点头：“会呀！他会煮粥、煎蛋，还会做糖醋排骨！我不舒服的时候他还煮鸡汤，我吃完都不咳嗽了！”
说着，小家伙还举起自己的小拳头在空中挥了挥，“他超厉害的！”
林絮轻轻笑出声，眉宇终于染上一点松动的情绪：“没想到他竟然学会了这些。”
以前那个连煮方便面都嫌麻烦的落怀文，现在会做糖醋排骨、煮鸡汤？
果然，人这一生啊，真是会变得让人不认识。
她眼神闪了闪，心头却又浮上一丝莫名的酸涩。
现在她不就是吗？
但林絮还是摇了摇头：“阿姨不用了，不饿。”
阿景“哦”了一声，显得有些小失望，但很快又高高兴兴说道：“那你下次饿的时候可以告诉我，我让爸爸做好了送来给你吃。”
林絮闻言一怔，随即轻轻笑了笑：“你们家阿姨……就是你妈妈，如果听到你爸爸老是给别人送饭，会不高兴的吧。”
她说得轻巧，却带着一种本能的分寸感。
落怀文是阿景的爸爸，阿景年纪这么小，自然也会有妈妈。这些年自己没再关注过他的生活，想必他也早已成家。
她不想掺进去什么，哪怕现在仅仅是朋友相助，她也不希望造成任何误会。
林絮也感受过婚姻中的猜疑，她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也不想造成别人家有这样的困扰。
可这话一出，小姑娘的脸却立刻皱了起来，像一只被拧干的小团子。
“我没有妈妈。”阿景声音闷闷的，眼睫轻轻颤着，嘴角向下撇。
林絮怔住，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什么敏感的地方。
她顿时有些慌了：“对不起……阿姨不是故意的。”
她试图坐起身来些，却牵扯到腹部伤口，不由闷哼了一声。
阿景立刻凑上来，小脸紧张：“阿姨你别动！你躺好，我不生气的！”
林絮怔了下，眼角有点发酸，声音温柔下来：“阿姨没事，就是动了一下，不是你不好。”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试图转移话题：“你刚刚说……妈妈不要你了？”
阿景咬着嘴唇，小声“嗯”了一声，眼神低低的，不再像刚才那样活泼。
林絮心里又酸又紧，一只手轻轻落在她的背上拍了拍：“你妈妈为什么不要你啊？”
这么乖的孩子。
阿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皱着小眉头说：“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妈妈说不要我了，然后我就来爸爸这里了。”
林絮听着这句话，心里忽地一疼。
“那你想她吗？”她问。
“……不想。”阿景小声说，但话音里却分明带着犹疑，“她都没来看我。都这么久了。她要是真的想我，她肯定会来看我，我现在有爸爸就好了。”
林絮眼眶有点发涩，轻轻把她搂了搂。
阿景靠在她手边，小小的一团，过了一会儿才闷声说：“所以阿姨，你的宝宝没有了，也可以把阿景当作你的宝宝呀。”
林絮低头看着她，眼眶开始弥漫雾气，忍不住落泪。
失去孩子心中虽然觉得轻松，但也有难过。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可没有办法。
与其把它带到世界上来受苦，不如现在让它不出生。
她缓了缓情绪，笑着说：“阿景啊，你真的很勇敢，也很懂事。”
阿景抬起头，有点害羞地笑了一下。
林絮顿了顿，忽然问：“那你爸爸……一个人带你，会不会很辛苦？”
阿景眨了眨眼：“爸爸好辛苦的，他早上给我做早饭，然后还要写作业，写好久好久的作业呢，晚上还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最近爸爸很不开心，很难过。”
她顿了顿，又轻轻补了一句：“可是他还是每天都在笑。”
林絮眼底微动，指尖轻轻收了收。
阿景忽然歪头看她，语气软软的问：“阿姨，你要是一个人住，会不会也很孤单？”
林絮怔了下，点头：“有时候是会。”
“那我们可以来看你。”阿景认真地说，“我爸爸说，陪伴才是最好的药。”
这句话像一粒石子丢进了她心湖。
她有些怔怔地望着阿景，半晌没说话。
那边门外轻轻响了一下，落怀文出现在门边，没有打扰，只是低声说：“阿景，差不多了，别吵到阿姨休息。”
阿景乖乖点头，然后转头看林絮，小声说：“那我明天还来看你，好不好？”
林絮点了点头：“好。”
她的声音轻，却真切。
落怀文低头对她点点头，目光复杂，却始终温和。
病房门轻轻关上，留下一室的静谧。
林絮靠在床头，心里却久久难以平静。
外头的走廊上，落怀文抱着阿景，站在窗前。
天色渐渐昏暗，医院的灯光一盏盏亮起。他低头看了眼孩子，小姑娘已经靠在他肩头睡着了，呼吸绵长，眼睫微微颤着，脸颊贴着他的颈窝，有点热。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动作轻柔。
今天真是把他吓得不轻，
他差点以为那时候，自己就要失去阿景了。
如果阿景真的当着他的面出事，落怀文真的不敢想。
他会崩溃的吧。
不过…幸好当时林絮在。
她居然会挺身救阿景，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落怀文垂眸，声音低低地说：“阿景。”
小姑娘没睁眼，含糊应了声：“嗯……”
“你喜欢那个阿姨吗？”
“喜欢。”阿景迷迷糊糊的笑了笑，“她摸我头，跟爸爸摸得不一样，软软的。”
落怀文轻笑一声，又有些叹息。
他知道，阿景粘着林絮。
是想妈妈了。
孩子的童年，永远是不能缺少爸爸妈妈的。
就像他，缺少了父母的陪伴，人也不健康，林絮当时就是受不了他的偏激。
“阿景，你会想妈妈吗？”
“我才不想，我有爸爸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