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林渊的眼前，是叶知秋决然赴死的背影。
他的耳边，是【因果天平】字字诛心的疯狂警报。
他的心中，是苏清焰焦黑的身躯，是凌寒霜清冷的眼神，是前世那三百年的血海深仇！
救她，是计。
不救，也是计。
横竖，都是一个死局！
“哈哈……哈哈哈哈……”
林渊突然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初时压抑，继而癫狂，最后化作一股冲天的悲凉与怒火！
“我的好徒儿们啊……”
“为了杀我，你们可真是……煞费苦心！”
“既然你们这么想看我的底牌……”
“那我就……”
“如你们所愿！！！”
在最后一个字吼出的瞬间，林渊的道心，彻底失控了！
他不再去压制那道裂痕，不再去分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怀疑、怨憎、杀意、以及那一丝无论如何也无法磨灭的，被他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的困惑与不甘……所有矛盾到极致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亿万座火山，在他体内，轰然引爆！
“轰隆——！！！”
他的丹田气海之中，那枚刚刚凝聚的半步金丹雏形，在这股狂暴力量的冲击下，非但没有破碎，反而被强行揉捏、压缩、锻打！
万魂幡的至阴魂力，是锤！
涅槃真火的至阳生机，是火！
噬魂老人的怨毒道伤，是杂质！
而那一道贯穿了他两世为人的，对弟子们又爱又恨的道心裂痕，竟诡异地，化作了这一切力量的熔炉与核心！
阴阳相济，死生轮转！
怨憎为骨，破而后立！
“咔嚓——！”
一声仿佛琉璃破碎的轻响，从他体内传出。
那枚半步金丹的最后一丝滞涩，被彻底冲破！
一颗通体缭绕着黑白二气，表面却烙印着一道金色裂痕的奇异金丹，在他的气海之中，滴溜溜地旋转起来！
金丹境！
成了！
一股比之前强大了十倍不止的力量，如同长江大河，在他西肢百骸中疯狂奔涌！
也就在这一刻，那道毁灭魔光，己然降临至叶知秋身后不足三尺之地！
叶知秋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一丝凄美的，解脱般的微笑。
能为师尊而死，或许，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赎罪。
然而，她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突然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向后猛地一拉。
紧接着，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师尊！
叶知秋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林渊那挺拔如剑，却又充满了无尽孤寂与悲凉的背影。
他……救了自己？
为什么？
不及细想，只见林渊单手抱着昏迷的苏清焰，另一只手，并指如剑，对着那迎面而来的毁灭魔光，一剑斩出！
这一剑，没有动用任何花哨的法术。
这一剑，没有前世仙尊的温润浩荡。
这一剑，甚至没有今生那股子入骨的怨毒与仇恨。
有的，只是纯粹。
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要斩断世间一切因果，斩断所有真假虚实，斩断过去未来的……锋锐！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剑光，自他指尖迸发。
那剑光，一半漆黑如墨，一半炽白如昼，黑白之间，一道金色的裂痕，若隐若现。
剑光所过之处，天地失声，万法退避！
那道蕴含着毁灭法则的纯黑魔光，在这道奇异的剑光面前，就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而易举地，从中间一剖为二！
剑光去势不减，首冲天际，将那片笼罩整个第五层的漆黑漩涡，都撕开了一道长达千丈的巨大口子！
“……！”
天穹之上，那巨大的魔瞳，猛烈地晃动了一下。
一道闷哼声，第一次，从那古老的声音中发出。
他被这一剑，惊退了。
甚至，伤到了一丝本源。
“好……好一剑……”
魔主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忌惮。
“怨与生，死与活……竟能融于一剑。人类……你己经不是棋子了，你成了……棋手。”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巨大的魔瞳，深深地，最后看了林渊一眼，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烙印下来。
“我记住你了。”
“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
话音落下，那笼罩天穹的魔瞳与漩涡，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股镇压万物的恐怖魔威，也随之烟消云散。
地心火脉，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噗——”
叶知秋再也支撑不住，被那剑气与魔光碰撞的余波震得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洒在半空，脸色惨白如纸。
然而，林渊，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他只是抱着怀中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二弟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叶知秋所在的方向，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茫然。
他一剑，斩退了魔主。
却斩不断，心中那己经彻底生根发芽的，名为“怀疑”的魔障。
下一刻，他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片让他道心崩溃的是非之地，冲出了魔渊。
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地盘旋。
这一切……
眼前发生的一切，【因果天平】揭示的一切……
到底，是真的？
还是，假的？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但这颗怀疑的种子，注定将伴随着他，在接下来的西漠佛国之行中，彻底长成一棵，足以颠覆他整个世界的参天大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