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带着二十名最精干的黑骑,如同泥鳅般混入了污浊不堪的流民群中。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眼神麻木,完美地融入了这片绝望的海洋。秦烈佝偻着腰,用一块破布半遮着独眼,在人群中悄然穿行,用几块搜刮来的、掺了沙土的粗饼,轻易地从一个濒死的老吏口中套出了城防薄弱处和一处靠近西城、由陈平亲侄子把守的中型粮仓位置。同时,他也听到了更多令人心寒的议论。
“妖帝…听说他在帝都,用活人炼铁,驱使魔火…杀了几十万蛮子…”
“是啊,触怒了上天,江南才遭此大难…陈将军是替天行道…”
“嘘!小声点!让叛军听见,说你动摇军心!”
“可…可朝廷的粮船被他们扣着,我们也要饿死了啊…”
“听说…妖帝…不,陛下,他真能驱使天火?那…那陈将军挡得住吗?”
恐惧、迷茫、被煽动的仇恨、以及一丝对“天火”的隐秘敬畏,在绝望的民众中交织。秦烈心中冷笑,陈平这“诛妖帝”的旗号,煽动了不少愚民和部分心怀不满的士绅,却也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只要让这“天火”真正降临一次…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临渊城西,一处戒备相对松懈的城墙拐角。这里靠近运河支流,水流湍急,城墙根下堆积着大量废弃的杂物。借着夜色的掩护和流民制造的细微混乱,凌骁亲自率领剩下的八十余名黑骑,如同鬼魅般潜行至此。
没有云梯,没有攻城锤。凌骁的目光锁定了城墙上一处年久失修、砖石略有松动的垛口。他意念沉入系统,【基础结构应力图谱】无声展开,冰冷的线条标注出城墙最脆弱的一点。
“搭人梯!”凌骁低喝。
数名最强壮的黑骑立刻半蹲,肩膀相抵。凌骁后退几步,猛地加速,脚尖在黑骑的肩膀上精准一点,借力腾空!玄色身影在夜色中如同一只大鸟,瞬间拔高数米!在力竭的瞬间,他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短刃(材质特殊,系统优化过)猛地出鞘,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刺入那处被系统标注的砖石缝隙!
“咔嚓!”轻微的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凌骁手腕一拧,短刃如同杠杆,硬生生撬开了一块松动的大砖!他单手抓住豁口边缘,身体一荡,如同灵猿般翻上了城头!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如闪电!
城头上两名靠着垛口打盹的叛军哨兵,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凌骁欺近身,短刃精准地抹过咽喉!尸体被轻轻放倒。
绳索垂下,八十余名黑骑精锐如同索命的幽灵,迅速攀上城头。
“目标,西城粮仓!清除沿途哨卡,动作要快!”凌骁的命令如同寒风。
黑骑们如同离弦之箭,融入城内的黑暗。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利用阴影和巷道,无声无息地解决掉沿途零星的巡逻队和哨卡。血腥味在寒风中迅速弥散。
西城粮仓,灯火通明。高大的库房外,数百名穿着精良皮甲、显然是陈平亲卫的叛军严密把守。库房门口,一个穿着锦袍、喝得醉醺醺的年轻人(陈平侄子)正在大声呵斥手下。
就在守卫们警惕性最低的时刻!
“嗖嗖嗖——!”
数十支淬毒的弩箭从黑暗的巷道中激射而出!精准地射倒了外围的哨兵和火把手!
“敌袭!!”凄厉的警报瞬间响起!
但为时己晚!
“杀——!”秦烈那如同受伤猛兽般的咆哮炸响!他带着二十名伪装成流民混入城内的黑骑,如同猛虎下山,从粮仓侧翼的阴影中暴起!瞬间冲乱了叛军的阵型!
与此同时,凌骁率领的主力黑骑,如同黑色的潮水,从正面猛扑而来!刀光剑影,瞬间绞杀在一起!
战斗惨烈而短暂!陈平的亲卫虽然精锐,但在凌骁亲自率领、憋着一股复仇怒火的黑骑面前,尤其是在黑夜被突袭、阵型大乱的情况下,迅速崩溃!那锦袍年轻人吓得屁滚尿流,转身想跑,被秦烈一刀劈在后心,惨叫着扑倒在地!
“点火!”凌骁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冰冷下令。
早己准备好的黑骑,将携带的火油罐狠狠砸向粮仓大门和窗户!火把投入!
“轰!”烈焰瞬间升腾!干燥的粮食是最好的燃料,火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橘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临渊城的半边夜空!浓烟滚滚!
“粮仓!粮仓着火了!”
“是官军!官军杀进来了!”
“妖帝!是妖帝的天火!”
惊恐的尖叫、绝望的呼喊瞬间在临渊城内炸开!西城陷入一片混乱!冲天的大火和弥漫的浓烟,如同凌骁宣告降临的旗帜!
陈平被亲兵从侯府暖阁中狼狈地拖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西城那映红天际的火光,以及城内此起彼伏、充满了恐惧的“妖帝”、“天火”的呼喊声!他脸色瞬间煞白!
“快!快调兵!去西城!扑火!镇压乱民!”陈平气急败坏地嘶吼,声音都变了调。什么清君侧,什么诛妖帝,在自家粮仓被焚、城内人心惶惶的瞬间,都化为了最深的恐惧!他最大的倚仗——粮食和煽动起来的“民意”,正在被这“天火”无情地焚毁!
然而,更大的混乱才刚刚开始。
就在陈平的主力被西城大火吸引过去的刹那!
临渊城紧闭的、通往运河的主水门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隆——!!!”
坚固的水闸,在内部安放的、由黑骑利用缴获的劣质火药和铁钉、碎瓷片制成的简易“炸弹”的轰击下,硬生生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早己潜伏在运河芦苇荡中的、最后十余名精通水性的黑骑,如同水鬼般,驾驶着几艘抢来的小船,顺着炸开的豁口,悍不畏死地冲入了城内水道!他们的目标不是杀人,而是——点燃运河上被扣押的漕船!
“放火箭!烧船!”带队的黑骑什长嘶声怒吼!
浸透了火油的火箭,如同流星般射向那些满载粮食、堆积如山的漕船!
“呼啦——!”
一艘…两艘…三艘…大火如同瘟疫般在拥挤的运河水面上蔓延开来!价值连城的粮食在烈焰中化为飞灰!熊熊火光倒映在浑浊的河水里,将整个临渊城的水域映照得如同炼狱!
粮仓在烧!漕船在烧!
“天火焚城!妖帝降罪了!”
“快跑啊!官军杀进来了!”
“陈平逆贼!害死我们了!”
城内彻底大乱!被煽动的恐惧反噬自身!无数百姓和底层士兵惊恐地涌上街头,互相践踏,冲击着叛军的防线。陈平手下的叛军也彻底乱了阵脚,一部分想去救火,一部分想镇压乱民,还有一部分见势不妙,开始趁火打劫,甚至倒戈!
侯府内,陈平听着外面震天的哭喊和“诛杀逆贼陈平”的怒吼,看着窗外映红夜空的冲天火光,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完了。他和他背后的人,都低估了那位“妖帝”的冷酷、果决和…那如同妖魔般的手段!
“是谁…到底是谁…”陈平绝望地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他只是一个被推到前台的棋子!
临渊城最高的钟楼顶端。
凌骁玄色的身影迎风而立,俯瞰着下方陷入火海与混乱的城市。寒风卷起他袍服的下摆,猎猎作响。火光映照着他冰冷的侧脸,没有丝毫波澜。秦烈带着一身血腥,肃立在他身后。
“陛下,陈平己成瓮中之鳖,城内叛军溃散,是否…”秦烈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凌骁的目光,却投向了侯府深处,又仿佛穿透了空间,投向了更遥远的、隐藏在黑暗中的某个方向。他缓缓摇头,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留他一命。重兵围困侯府,断水断粮。朕要活的。”
“另外,立刻张贴安民告示:妖言惑众者,陈平也!朕,乃真龙天子,受命于天!天火所焚,乃不义之粮,逆贼之巢!从即日起,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运河漕运,三日之内,必须疏通!”
他的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穿透混乱的力量,通过黑骑的传递和即将张贴的告示,必将迅速传遍全城。毁灭之后,是重建秩序的铁腕!是收拢人心的权柄!更是对隐藏在暗处敌人的宣战——朕知道,你们在看着!
“喏!”秦烈凛然应命。
凌骁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在烈火与混乱中呻吟的城市,转身,走下钟楼。
“召集城中尚存的官吏、漕运把头、大匠。明日辰时,运河码头,朕,要看到能通航的河道!”他的脚步沉稳,走向暂时被黑骑控制的码头方向。火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如同掌控着毁灭与新生的神祇。
江南的叛乱之火,被他用更猛烈的“天火”与铁血手腕,暂时扑灭。但烧毁的粮仓、混乱的民心、以及那条被截断又被强行炸开的漕运水道,都昭示着前路的艰难。而那个隐藏在“陈平”背后的影子,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新的风暴,在江南的余烬中,己悄然转向了更深的暗流与帝都那亟待燃起的炉火。凌骁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他手中的刀,指向了更复杂、更危险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