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君老师,需要预约。她退休多年,住在城南一个安静的老教师小区。
秋君凝通过文学社江社长辗转拿到了电话号码,电话里君老师的声音温和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但听到是文学社的孩子想了解一些“老故事”时,那疏离感似乎融化了些,约定在次日下午三点。
当苏南溟和秋君凝站在那扇爬满常青藤的单元门前时,下午三点的阳光正好,将叶片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边,空气里浮动着草木的清香。
按响门铃,片刻后,门被轻轻打开。
站在门后的君老师,与秋君凝想象中严肃古板的老教师形象截然不同。
她身材清瘦,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亚麻长衫,银灰色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岁月的皱纹在她眼角和唇边刻下了痕迹,却无损于她眉宇间那份沉淀下来的从容与书卷气,反而增添了一种时光淬炼后的温润光泽。
最令人心折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种极其清澈的琥珀色,像深秋的潭水,平静之下仿佛蕴藏着无数未经言说的故事,此刻正带着温和的审视,落在两个不请自来的少年身上。
“是秋君凝同学和苏南溟同学吧?请进。”她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温和而清晰,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君老师的家不大,却异常整洁雅致,充满了生活气息与书香。
最引人注目的是占据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书籍,从厚重的典籍到泛黄的旧刊,井然有序。
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上面摊开着笔墨纸砚和几本夹着书签的线装书,阳光透过纱帘洒在上面,形成一片柔和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陈年纸张特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坐吧,喝点花果茶,我自己晒的。”君老师端来两杯清澈透亮、浮着几片玫瑰花瓣的茶水,动作不急不缓,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韵律美。
秋君凝和苏南溟有些拘谨地在书桌对面的藤椅上坐下。
近距离看着君老师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秋君凝原本准备好的连珠炮似的问题,一下子堵在了喉咙口,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试探:“君老师……谢谢您愿意见我们。我们……我们是为了秦朗学长的事来的。”
听到“秦朗”这个名字,君老师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蜷缩了一下,那平静如秋水的眼眸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一圈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涟漪。
她垂下眼睑,看着杯中漂浮的花瓣,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并不令人尴尬,反而像一种沉淀,让时间都变得粘稠起来,充满了无声的重量。
“秦朗啊……”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种悠远的怀念,“是个好孩子。像一棵笔首的白杨树,有着最纯粹的理想主义光芒,文字里燃烧着少年人特有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正义感。”她抬起头,目光越过窗户,投向远方湛蓝的天空,仿佛在虚空中描摹着一个久违的身影。“他写那篇控诉文章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星星,字字泣血,句句含泪。他来找我,问我能不能在文学社的刊物上发表,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为周老师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