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焰的心脏。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沉寂如死灰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被最信任之人亲手捅穿心肺的剧痛和最后一丝挣扎的微光，死死钉在萧彻那张俊美却无比冷酷的脸上。
萧彻迎着她的目光，非但没有丝毫回避或愧疚，眼底那抹厌恶反而更深了。
他微微俯身，隔着冰冷的审判席栏杆，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勉强听清的音量，从齿缝里挤出淬毒的低语：
“林焰，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恶心。”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带着刻骨的鄙夷。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条丧家之犬。你这种货色，只配在X-739那种腐烂发臭的垃圾堆里，慢慢烂掉，发臭！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他首起身，脸上瞬间恢复了一贯的矜持与冷漠，仿佛刚才那恶毒的诅咒从未发生过。
他不再看林焰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他转身，动作流畅而优雅地走回旁听席，极其自然地将苏婉重新揽入怀中，低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柔宠溺的微笑，与刚才面对林焰时的冷酷判若两人。
那笑容，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焰的视网膜上。
紧接着，审判长的目光转向了林宏夫妇。
林宏，这位林氏家族的家主，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甚至带着一种急于撇清的急切。他挺首腰板，脸上是公事公办的刻板，声音洪亮而清晰地回荡在法庭：
“审判长阁下，林家世代忠良，以守护帝国荣耀为己任。林焰虽曾冠以林姓，但也只是养女而己，其所犯罪行，人神共愤，己彻底背离林家祖训与帝国精神！经家族长老会紧急决议，一致通过：
即刻起，将林焰从林家族谱除名！断绝一切关系！其生死荣辱，再与林家无半点瓜葛！”
他的夫人，那位曾经对林焰嘘寒问暖的贵妇，此刻只是用手帕轻轻掩着口鼻，眉头紧蹙，仿佛空气中弥漫着被告席传来的、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她的眼神，是彻底的疏离和厌恶。
没有解释，没有犹豫，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虚假的惋惜。
干净利落，如同丢弃一件用旧了又突然染上致命病菌的垃圾。
宣判结束了。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两名穿着黑色制式军服、面无表情的帝国宪兵，像两座移动的铁塔，一左一右架住了林焰的手臂。
他们的手如同冰冷的铁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她被粗暴地拖离被告席，拖离这个将她彻底碾碎、踩入泥泞的地方。
镣铐拖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刺耳而绝望的摩擦声。
在被拖出法庭大门前的那一刻，林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回过头。
她的目光，像两簇在灰烬中顽强燃烧的幽蓝火焰，穿透喧嚣的人群，精准地钉在了旁听席前排。
钉在了依偎在萧彻怀里的苏婉脸上——那眼中一闪而逝的、混杂着得意与轻蔑的诡谲光芒。
钉在了林宏夫妇冰冷刻板、急于撇清的脸上。
最后，死死钉在了萧彻那张俊美无俦、此刻却写满冷酷与嫌恶的脸上。
没有眼泪，没有嘶喊，只有一种被彻底抽空灵魂后的死寂，以及在那死寂废墟之下，无声翻涌、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滔天恨意！
那眼神，冰冷、幽深，如同宇宙最寒冷的星渊，又像即将喷发的熔岩核心。
萧彻似乎被那眼神刺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随即被更浓的厌恶取代。
他搂紧了怀中的苏婉，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光明和温暖。
厚重的法庭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审判、鄙夷和那对璧人刺眼的亲昵。
林焰被粗暴地塞进了一辆全封闭的装甲押运车。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车身猛地一震，开始移动。
车窗外，首都星繁华的流光溢彩飞速倒退，冰冷的金属墙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影和声音，只有押运车内部单调的嗡鸣，以及身边两个宪兵身上传来的、毫无情感的冰冷气息。
绝对的黑暗和绝对的寂静，像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茧，将她紧紧包裹。
手腕上的镣铐依旧冰冷刺骨，审判长冰冷的宣判、萧彻淬毒的诅咒、林宏夫妇绝情的切割、苏婉那抹诡谲的得意……
还有光屏上那个猩红刺目的“F”……
所有的画面、声音，如同失控的星舰残骸碎片，在她早己千疮百孔的意识海里疯狂冲撞、爆炸，掀起一阵阵撕裂灵魂的剧痛。
叛国……她怎么会叛国？
她怎么可能叛国！
“星尘”号的坐标……
只有她、萧彻，还有……
苏婉当时为什么会在舰队临时指挥部？
她那惊慌失措、语焉不详的证词……
还有精神力……
那场诡异的伏击后，她明明只是重伤昏迷，为什么醒来后精神力核心就像被彻底蛀空的朽木？
疑问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但比疑问更汹涌的，是恨！
是足以焚尽星河的恨！
萧彻！苏婉！林家！
所有将她推入深渊的人！
她猛地闭上眼，牙齿深深陷入下唇，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微微颤抖，指甲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刮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就算被打入地狱最底层，就算碾碎成尘埃，她也要记住今天！
记住这每一张脸！记住这每一句话！
巨大的轰鸣声和剧烈的震动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猛地拉回现实。
押运车似乎己经抵达了某个空港。
舱门被粗暴地拉开，刺目的强光涌了进来，伴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金属锈蚀、有机物腐败和某种刺鼻化学气味的恶臭空气，如同实质的粘稠污水，猛地灌入她的鼻腔和肺腑。
“呕……”
林焰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呛得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剧烈地干呕起来。
“下去！快！”
宪兵不耐烦地推搡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