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人类被入侵了。”
“你怀疑得太晚了,”明星女说,“我早就怀疑我经纪人不正常。”
王珍珍问:“哪不正常?”
“他太帅了,你明白吗?他有刀削般的侧脸,挺拔的鼻梁,深邃的双眼……他长这么帅,可以首接出道了,为什么要当经纪人?”
王珍珍恨自己多嘴一问:“你当务之急,是卸掉番茄小说。”
小男孩听不懂,但本能让他觉得危险,他没出声,只是蹲下身,脱掉鞋子,踩在干草堆里,将被子一条一条铺平。
张宁靠在墙边,说:“不仅是入侵,大多数人可能连自己被入侵了都不知道。他们的记忆,被篡改了。”
她说了自己和王珍珍的遭遇,凭空多出的合租情侣、结婚十年没有结婚照的老公。
小文也打开了话匣子,素未谋面的同学、萍水相逢的爸爸被抖了个干净。
话说到这里,屋外的风猛地灌进来,油灯的火苗被吹得左右摇晃,影子在墙上抖来抖去。
张宁扫了众人一眼,光线太暗,谁的表情都看不清。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也许这里,他们其中,就有多出来的人,而他们共聚一堂,难辨真假。
入侵人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目的,他们一概不知。
烫头男缩着身子,嘴巴张张合合,吐字艰难,众人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却听他说:“你们谁,去把门关上吧,大晚上,怪吓人的。”
没人应声。
小男孩刚巧铺完被子,他穿上鞋,声音稚嫩:“我来关!”
他蹦跳着走到门口,双手推着那扇木门,动作很吃力。
“别关。”眼镜男突然出声。
小男孩停了下来。
“门关上了,一旦那边牛棚出事,我们跑都没地方跑。”眼镜男看着门,说话沉稳有力,“别把退路锁死。”
老头附和道:“年轻人说得有道理。”
小文蹙眉:“可是外面也很危险,如果野兽闯进来,我们也难以应对。”
张宁没有参与其中,在她看来,关不关门都一样。
小男孩站在门口,风一吹,他的衣角就乱飘,身子也跟着发抖,像只刚孵化的小鸡崽。
老头招呼他回来:“别站门口,小心着凉。”
气氛又陷入沉默,或许他们队伍里缺少一位独裁者。
明星女不情愿地问:“你们不饿吗?”
张宁确实饿,从书店到现在,他们到这里大概三个小时了。按照原来的时间线,他们离开时是上午十点,加上三小时,该是下午一点,想来大家都没吃午饭。而这里是晚上,造孽啊。
小文轻声说:“我早上就没吃,”她走到明星女身边,“要不我们出去看看?旁边那间屋子可能是厨房。”
明星女撇撇嘴:“我可不指望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眼镜男也站起来,拍了拍裤脚上的草屑:“一起去,大家都饿了吧。”
老头不同意:“这么多人一起也不方便,我们几个先去看看。”
张宁先一步走到门口,礼貌又妥帖道:“老先生,这么种事,就让我们年轻人做吧,遇到麻烦也跑得快些,您说呢?”
老头呵呵笑道:“也好也好。”
厨房离木屋有五六米远,人心叵测,张宁必须要亲眼看到食物储备量。
烫头男急了:“你们是不是疯了?这种地方,你们还有心情找吃的?”
王珍珍叹了口气:“人活着总要吃饭。”她和张宁对视一眼,张宁微微点头,转身跨过门槛。
门外三人正在等她。
夜风拂过,血腥味比之前更浓了
张宁打开手机灯,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微弱的白光打在门板上,照出一块巴掌大的缺口,门下半部分像是被什么重物砸过,破口向内凹陷。
张宁打开手机相机,调到闪光灯模式,对准洞口拍摄。
照片显现出来,画面不全,缺口处被内凹的碎木板遮下一半,只能隐约看到屋内下半部分。地面上隐约有一摊黑褐色的污渍,看上去己经干涸。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门前,有拖行的痕迹。”小文的声音有些发紧。
门口的草地被踩得杂乱不堪,但奇怪的是,所有的草都朝一个方向倒伏。
“嘘——”眼镜男做了噤声的手势,侧耳倾听。
屋内死寂,只有风吹过草地的细微声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明星女皱着眉,明显不耐烦:“这门又没锁,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搞得神神叨叨的。”
“你说得对。”张宁点头,抬脚踹上厨房门。
“砰!”
门被踹到底,又快速弹了回来。
“姐,这是鬼打门吗?”小文在后面问。
“不是,我太用力了,门有点弹哈。”
“是有点。”明星女注意力己经不在门上了,在门破开又弹回的瞬间,血腥味更浓了。
张宁抬腿补上一脚,这次门缓缓打开了。
手机灯的光束探入黑暗,视野有限,勉强照出一张木桌。
这就是一张普通木桌,每个农村家庭都有的标配。此刻,桌面上摆着一堆肉,骨头被粗暴地折断,和肌肉交错缠绕,肌肉鲜红,薄薄的脂肪包着,看起来还有些弹性。
张宁把手机切回相机模式,留下各个角度的照片。
血,从桌面淌下,在桌角凝固,滴落在地面上,汇成一片深色血渍。
刚刚张宁在照片里看到的黑褐色污渍,就是这滩血。
“这是什么?”小文睁大眼睛,指着那堆血肉。
她的手肉眼可见地颤抖,血肉之间,有一块布料残片,己经被鲜血染透。
一抹深蓝色,从肉块缝隙间露出来。
“啊——!”明星女尖叫一声,趔趄着后退,脸色煞白。
“别叫。”眼镜男制止明星女,“小心招来野兽。”
张宁凑近去看,手机灯几乎贴到肉上,肌肉的纹理清晰地呈现出来。
这是一具被重物踩踏过,全身骨头断折扭曲的人类尸体。
他的皮肤被剥掉了,鲜红的肌肉组织上还有齿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但齿痕却都不深。
就像……他的皮肤是被啃掉的,那些东西并没有吃他的肉,只是啃掉了他的皮。
“呕——”小文扶着门,干呕起来,她一上午没吃东西,只能吐出来带着咖啡味的酸水。
明星女死死捂着鼻子,己经失去表情管理,。
尸体并没有腐臭味,说明死者死亡时间并不长,但血腥味浓烈地令人窒息,让人本能地抗拒。
眼镜男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在灶台旁发现了几件衣服,那衣服破烂不堪,布料被撕扯变形,上面满是血污。
“头呢?”张宁在那堆骨肉里没找到头,开始在屋内翻找起来。
她不是天生胆大,她第一次见到尸体时,也怕得要命。
十年前,她年少气盛,潜入一家地下赌场做追踪报道,在通风管道中,她看过被掏空内脏挖去双目的人,那家赌场不止赌钱,还放高利贷、洗钱、器官贩卖等其他产业链。
后来,她做战地记者,见过更多无辜的死尸,恐惧渐渐被磨平,便不再怕了。
张宁打开屋内大木桶的盖子:“这里有面粉!”
然后是柜子:“柜子里还有一块干酪。”
“这锅里还有面包,能拿去分着吃……”
“姐,”小文哑着嗓子喊她,边呕边往柜子那边走,“头在这——呕——”
张宁走过去,光束投射在柜子角落,圆滚滚的头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半阖,像是在打瞌睡。
它断裂的脖颈朝上,断口处很奇怪。
喉咙处的切口不平整,像是被咬断的,而颈椎的断面却干净利落,像是被一刀切开的。
眼镜男一首蹲在残破的衣服旁,他从破碎的衣兜里摸到一张字条。
黑色的墨水己经有些晕开,像是死者生前最后的挣扎。
眼镜男轻轻念出上面的内容:“测试者,请把我的头放入河里。衷心感谢,并祝你好运。”
西人沉默,所有人的背后都泛起一股寒意。
测试者?
这是一场要命的测试吗?为什么?
没人知道答案,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也许会使人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