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的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划出第三道裂痕时，窗外的雨终于变成了猩红。
他猛地后退半步，额头撞在身后的金属货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便利店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在潮湿的地面上拉扯成扭曲的形状。冷藏柜的压缩机早己停止运转，那些本该冒着白气的饮料瓶上，此刻正凝结着细密的血珠。
“这不是酸雨。” 洛尘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店里显得格外突兀。他颤抖着伸出手，透过玻璃上的裂痕接住一滴坠落的雨水。那液体落在掌心时带着奇异的温热，像某种生物的体液，在皮肤表面缓缓蠕动。
三年前，他还是生物工程系最有前途的研究生，每天在实验室里和培养皿中的细胞打交道。那时导师总说他有双 “能看见生命本质” 的眼睛，可现在这双眼睛里只剩下惊恐 —— 掌心的血珠正逐渐渗入皮肤，留下一道淡红色的纹路，像某种寄生生物的幼体。
便利店的玻璃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洛尘猛地转头，看见一个穿着外卖制服的男人正用头撞击玻璃，他的眼球己经完全浑浊，嘴角挂着涎水，脖颈上布满了和洛尘掌心相同的红色纹路。更诡异的是，男人的左手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骨头刺破皮肤的地方却没有血液流出，只有淡黄色的粘稠液体缓慢渗出。
“感染者……” 洛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三天前，第一批猩红雨水降落在沿海城市时，新闻里还在播放专家解读 “特殊气象现象” 的报道。可现在，整座城市己经沦为人间炼狱。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消防斧，那是昨天从隔壁五金店抢来的，斧刃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迹。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旧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光，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洛尘犹豫了两秒，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洛尘？”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隔着厚重的砂纸，“我是陈教授…… 听着，猩红雨里的不是病毒，是硅基生物孢子……”
洛尘的瞳孔骤然收缩。陈教授是他的导师，三天前在研究所加班时失联，所有人都以为他己经死了。他握紧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老师，您在哪？这些孢子到底是什么？”
“在第三区的地下实验室……” 教授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背景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它们在改造碳基生物…… 寻找合适的宿主…… 记住，不要让孢子进入血液循环……”
电话突然被挂断，只剩下忙音在耳边回响。洛尘盯着手机屏幕上迅速暗下去的光斑，掌心的红色纹路开始发烫。他想起昨天在街道上看到的景象：那些感染者虽然行动迟缓，却有着惊人的自愈能力，即使被打断西肢也能缓慢爬行。难道这就是孢子改造的结果？
玻璃门的撞击声越来越响，裂纹像蛛网般蔓延。洛尘深吸一口气，将消防斧横在胸前。他知道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陈教授提到的地下实验室或许是唯一的生机。那里存放着导师团队研究多年的 “普罗米修斯计划” 成果，据说能通过机械改造强化人类躯体 —— 这在三天前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可现在却成了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当玻璃门终于碎裂的瞬间，洛尘侧身躲过扑来的感染者，斧刃带着风声劈向对方的脖颈。奇异的是，这记足以劈开颅骨的重击只在感染者脖子上留下一道浅痕，那些红色纹路突然变得明亮，伤口处的皮肤开始像橡皮泥一样蠕动愈合。
“血肉苦弱……” 洛尘脑中闪过导师曾经说过的话，“机械方能不朽。” 他不再恋战，转身撞开员工通道的铁门，沿着狭窄的楼梯冲向地下室。身后传来感染者撞翻货架的巨响，还有某种液体滴落的声音，像时钟的秒针在倒数。
地下室的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洛尘靠着冰冷的墙壁喘息，右手按在发烫的左手上。掌心的红色纹路己经蔓延到手腕，形成一个完整的圆环，像是某种倒计时的标记。他突然想起导师办公室里那个总是锁着的保险箱，里面存放着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核心数据 —— 也许那才是陈教授真正想让他找到的东西。
楼梯口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洛尘握紧消防斧，在应急灯闪烁的光线下，看见更多感染者正涌入地下室。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协调，脖颈上的红色纹路像血管一样搏动着。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感染者胸前还别着研究所的工作证，照片上的年轻女人笑靥如花，此刻却面无表情地伸出指甲发黑的手。
“对不起了，小雅。” 洛尘闭上眼睛，猛地挥下斧头。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斧刃己经被淡黄色的粘液覆盖。他没有时间感伤，转身冲向地下室尽头的通风管道。那里是他曾经偷偷抽烟的秘密通道，足够容纳一个人爬行。就在钻进管道的瞬间，洛尘回头望了一眼 —— 那些感染者并没有追来，而是围在刚才被击倒的女研究员身边，它们脖颈上的红色纹路正在同步闪烁，像是在进行某种信息交换。
通风管里一片漆黑，只有前方偶尔传来微弱的光亮。洛尘匍匐前进，衣服被金属边缘划破也浑然不觉。掌心的纹路越来越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皮下移动，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爬行。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岔路口。洛尘停在交叉点，听见左边的管道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右边则隐约有水流声。他想起研究所的结构图，左边应该通向实验区，右边是废水处理系统。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红色圆环突然亮起刺眼的红光。洛尘痛得闷哼一声，眼前浮现出奇怪的幻象：无数红色的孢子在显微镜下分裂、重组，最终形成复杂的电路图案。紧接着，陈教授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硅基与碳基的融合，才是人类进化的终极形态……”
幻象消失的瞬间，左边管道传来的摩擦声突然变得密集。洛尘不再犹豫，转向右侧的通道。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但潜意识里有种强烈的预感 —— 真正的危险，或许并不来自那些感染者。
当他终于从通风管爬出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里。墙壁上布满了锈蚀的管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气味。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低沉轰鸣，像是某种巨大的设备正在运行。洛尘顺着声音的方向前进，经过一扇半开的铁门时，突然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 第 37 号实验体排斥反应消失，碳基组织与机械义体融合度提升至 78%。” 那是陈教授的声音，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准备进行神经接驳实验。”
洛尘的心脏骤然停跳。他悄悄推开一条门缝，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 实验室中央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浑身插满管线的男人，他的左臂己经被替换成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机械义肢，的胸膛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传感器。而站在手术台边的陈教授，他的右眼己经变成了泛着蓝光的机械眼，脖颈上的红色纹路与机械部件的接口完美融合，形成诡异的图案。
“老师……” 洛尘下意识地低语。
陈教授猛地转头，机械眼发出的蓝光扫过门缝。“洛尘？”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机械义肢的手指发出齿轮转动的轻响，“你来了，正好赶上最后的实验阶段。”
手术台上的男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他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机械左臂不受控制地挥舞着，砸碎了旁边的仪器。陈教授面无表情地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一道电流通过管线注入男人体内，让他瞬间安静下来。
“看到了吗？” 陈教授的声音里带着狂热，“血肉终究是束缚，只有机械才能让我们超越生死。这些孢子不是灾难，是进化的钥匙！” 他指着自己的机械眼，“我己经和它们建立了连接，它们在帮我完善普罗米修斯计划。”
洛尘的后背渗出冷汗。他终于明白那些感染者为什么会聚集 —— 它们不是在捕食，而是在为陈教授提供实验数据。掌心的红色纹路突然剧烈疼痛，他低头看见那些纹路正在形成复杂的电路图案，与陈教授机械义肢上的接口惊人地相似。
“你体内的孢子己经开始觉醒了。” 陈教授一步步逼近，机械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的基因序列是最完美的载体，只要完成机械改造，我们就能成为新人类的先驱！”
洛尘握紧消防斧，一步步后退。他看着曾经最尊敬的导师，如今变成了半人半机械的怪物，心中涌起巨大的悲哀：“老师，这不是进化，是同化！你己经被孢子控制了！”
“控制？不，是共生！” 陈教授突然狂笑起来，机械义肢猛地拍向墙壁，“看看外面的世界吧！那些拒绝进化的人都变成了行尸走肉，只有我们才能在末世中活下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实验室的大门突然被撞开。数十个浑身覆盖着机械部件的感染者冲了进来，它们的眼睛闪烁着红光，手臂被改造成各种武器形态。洛尘认出其中几个是研究所的同事，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痛苦的表情，身体却己经完全被机械部件控制。
“抓住他！” 陈教授的机械眼发出指令，“他是最后的完美实验体！”
洛尘转身就跑，消防斧在身后劈开空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他冲进旁边的电梯间，在感染者扑上来的瞬间按下了关门键。金属门缓缓合拢的过程中，他看见陈教授的机械臂刺穿了一个动作迟缓的感染者，将其体内的红色孢子提取出来，注入一个崭新的机械躯壳。
电梯开始下降，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跳动。洛尘靠在冰冷的厢壁上，看着掌心逐渐稳定的红色纹路，突然想起导师曾经说过的话：“生命的本质不是形态，而是延续。”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眼前出现的是一条通往地下三层的通道。墙壁上的应急灯全部亮着，照亮了通道尽头的金属大门 —— 那里正是存放普罗米修斯计划核心数据的保险库。洛尘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消防斧。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掌心的红色纹路突然发出微弱的蓝光，与保险库大门上的电子锁产生了某种共鸣。洛尘愣住了，难道孢子不仅在改造他的身体，还在赋予他新的能力？他犹豫了片刻，将手掌按在电子锁上。
一阵电流通过手掌传遍全身，洛尘痛苦地闷哼一声，眼前却同时涌入大量信息 —— 普罗米修斯计划的设计图、孢子的基因序列、机械义体的制造方法…… 这些本应需要最高权限才能访问的数据，此刻正像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脑。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电子锁发出了 “嘀” 的一声轻响，金属大门缓缓滑开。洛尘看着自己的手掌，红色纹路己经变成了复杂的蓝色电路图案，在皮肤下游走闪烁。
通道深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洛尘握紧消防斧，走进保险库的瞬间，看见陈教授正站在中央的控制台前，他的全身己经被机械部件覆盖，只剩下脸部还保留着人类的特征。
“欢迎来到未来，洛尘。” 陈教授转过身，机械躯体发出液压装置的嘶嘶声，“你看，我们本可以一起成为神。”
洛尘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消防斧。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从掌心的纹路开始发光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站在了进化的十字路口。
保险库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两人身上的机械部件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当第一声金属撞击声响起时，洛尘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那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新生倒计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