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青藤村的石墙染成血色时,归来的队伍终于望见了村口那株千年古槐。老树粗壮的树干上,此刻系满了鲜红的布条,在晚风中如火焰般跳动。辰浩眯起眼睛,发现树冠最高处悬挂着一面青铜古镜,镜面正对着西方渐沉的落日,将最后的光辉折射成无数金线,笼罩着整个村落。
"是十年祭......"若柔虚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经过丹药调理,她脖颈的鳞纹己经淡去,但眼底仍泛着不正常的银光,"难怪铁头叔的刀上缠了红布条。"
记忆如潮水涌来。十年前那场祭祀的场景在辰浩脑海中逐渐清晰:六岁的他躲在人群最后,看着大人们将染血的祭品摆上石台;古槐树下,十二名少年跪在青铜镜前接受祝福;族长玄尘子手持青玉杖,杖尖滴落的液体在地面腐蚀出蛇形的纹路......
"别发呆!"铁头叔的喝声打断了他的回忆,"把青斑牛牵去祭坛。"
村中央的祭坛比辰浩记忆中更加古老。九层黑石垒成的圆台上,刻满了己经模糊的象形文字。最上层摆放着七尊青铜鼎,鼎身上盘踞着形态各异的龙形浮雕。辰浩注意到,其中一尊鼎的龙首己经断裂,断口处呈现出暗红色的锈迹。
夜幕完全降临时,村民们开始围着古槐跳起诡异的舞蹈。他们戴着木质面具,面具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手中摇动的铜铃发出不成调的声响。药婆婆带着十二名少女,将研磨好的草药粉末撒入篝火,腾起的烟雾在空中凝结成各种兽形。
"看鼎里。"若柔突然拽了拽辰浩的衣袖。
七尊青铜鼎不知何时盛满了液体。借着火光,辰浩看清那是七种不同颜色的血——赤红、金黄、银白、幽蓝、深紫、墨黑,以及一鼎浑浊的灰白色。族长玄尘子手持玉杖,依次将杖尖浸入各鼎,每浸一次,杖身的纹路就亮起一分。
当青玉杖完全变成七彩时,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树皮表面浮现出人脸般的纹路,系在枝头的红布无风自动,发出猎猎声响。最骇人的是那面青铜古镜,镜中竟映不出任何人的倒影,只有一团蠕动的黑影。
"祭——"
族长拖长的尾音在夜空中回荡。十二名身着白袍的少年少女走上祭坛,他们手腕处都系着红绳,绳结处缀着小小的铜铃。辰浩认出其中就有铁头叔的儿子铁柱,那个总是憨笑的少年此刻面色惨白,嘴唇不住颤抖。
药婆婆捧着一个陶罐走到祭坛中央。当她掀开罐盖时,辰浩颈间的古玉突然变得滚烫——罐中盘踞着一条通体透明的小蛇,蛇头上生着两只玉角。更诡异的是,蛇身内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金色的雾气。
"化龙失败的虺......"站在辰浩身后的蛮叔突然低语,他的瞳孔在火光中呈现出诡异的竖瞳状,"当年囚龙谷跑出来的......"
祭祀持续到子夜。当青铜鼎中的液体全部蒸发殆尽时,古槐树上所有的红布突然自燃,却没有烧毁,反而在火焰中变得更加鲜艳。十二名少年少女的铜铃同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组成一幅星图,持续了三息才消散。
回屋的路上,辰浩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红痕,像是有火焰在皮下流动。他刚想询问若柔,族长玄尘子却突然出现在巷口,青玉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随我来。"
族长的石屋内弥漫着苦涩的药香。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兽骨,其中一具形似人骨的标本让辰浩莫名心悸。玄尘子从木匣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卷,辰浩一眼认出那是青岚城特制的羊皮纸。
"蛮山带回来的。"族长将纸卷摊开,上面用朱砂写着招徒告示,"应天教百年一度的收徒大典,三日后在青岚城举行。"
辰浩的指尖刚触及纸面,羊皮纸上的火焰纹章突然亮起红光。更惊人的是,他颈间的古玉同时发出嗡鸣,玉面上的雷纹与火焰纹章竟有三分相似。
"你身负武灵圣胎,留在村里只会招来灾祸。"族长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年轻,他摘下发冠,灰白的长发下竟藏着张不过三十岁的面容,"十年前那场祭祀,就是用你的血唤醒的古槐。"
辰浩如遭雷击。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六岁那年,他确实在古槐下昏倒,醒来后手腕上多了道疤。而当年主持祭祀的老族长,据说就在当晚暴毙......
"族长——或者说这个伪装成族长的神秘人——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拿着这个去青岚城,将来会有人告诉你真相。"
黎明前,辰浩收拾好简单的行装。若柔仍在熟睡,他轻轻将一枚火蟾丹放在少女枕边。推开门的瞬间,晨风送来古槐树叶的沙沙声,恍惚间仿佛听到玉中女子的叹息。
村口,铁头叔和蛮叔己经等候多时。让辰浩震惊的是,蛮叔身旁站着那个青岚城的黑衣乞丐,此刻他腰间的黑葫芦正不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走吧小子。"乞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金牙,"应天教的入门考核,可比祭祀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