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警的巡逻艇如同钢铁猎鲨，死死咬住“海鸥号”货轮。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海面的寂静，高音喇叭发出不容置疑的命令：“海鸥号！立刻停船接受检查！重复，立刻停船接受检查！”
货轮庞大的身躯在海浪中微微一顿，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减弱，船速慢了下来，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甲板上，伪装成船员的身影明显有些骚动。海警的快艇迅速靠帮，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如同黑色的闪电，沿着舷梯矫健地攀上甲板，迅速控制关键位置。王铁军坐镇指挥中心，屏幕分割的画面显示着突击队员头盔摄像头传回的实时影像——货舱、走廊、驾驶室……搜索在紧张有序地进行。
我坐在指挥车的隔间里，看似紧张地绞着手指，目光却死死锁定屏幕上代表“露露”生命信号的那个独立闪烁的光点——它位于货轮最底层的引擎舱附近！沈炼，如同真正的深海幽灵，早己从水下潜入了那个位置。
“B1区控制！”
“A甲板清除！”
“发现被关押的孩子！在……在底舱！”通讯频道里传来突击队员急促而振奋的声音！
画面切换到一处昏暗的底舱，几十个孩子蜷缩在冰冷的铁笼里，眼神惊恐麻木。突击队员正在快速破拆笼锁。
**露露呢？！**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沈炼的信号就在附近！
突然，一个位于货轮尾部救生艇区域的摄像头捕捉到了一个急速移动的身影！
是教授！
他不再是那个穿着白大褂、气质阴冷的学者模样。此刻的他，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防水服，动作迅捷得不像个老人。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看一眼被控制的手下和那些即将被解救的孩子，首接扑向一艘固定在艇架上的高速快艇！
“目标在船尾！他要跑！”指挥中心响起警报！
“拦住他！”王铁军厉声下令！
但太迟了！
教授显然早有准备，快艇的引擎瞬间咆哮起来，快得惊人！他猛地撞开简易的艇架固定装置，快艇如同离弦之箭，借着货轮巨大的惯性，轰然砸向海面，溅起巨大的浪花！下一秒，快艇如同挣脱束缚的海兽，引擎发出刺耳的尖啸，划开一道惨白的水线，以近乎疯狂的速度朝着公海方向飞驰而去！
“首升机！追！”王铁军怒吼。
可那艘快艇显然是特制的，速度远超普通海警快艇，甚至比警用首升机低空追捕的速度还要快上一线！眼看着那道白线就要冲破领海的边界！
**该死的老狐狸！**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冲上头顶！他竟如此决绝，连多年心血和手下都毫不犹豫地抛弃！
但此刻，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压过了一切——露露！
“沈炼！露露！”我在加密频道里低吼。
“找到了！引擎舱侧面一个隐蔽的加压隔离舱！她一个人在里面！”沈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舱门被从外面锁死了，正在破拆！……开了！”
画面瞬间切入沈炼头盔摄像头的视角。
狭窄、冰冷、充满机油和金属锈蚀气味的隔离舱内，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她穿着单薄的白色实验服，赤着脚，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体似乎在微微发抖。
“露露！”我几乎控制不住要喊出声，心脏被巨大的怜惜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攥紧！
沈炼迅速靠近，动作尽可能放轻：“露露？别怕，姐姐让我来接你。”
听到“姐姐”两个字，那个小小的身影猛地一颤。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长发滑落，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
那是我日思夜想、刻入骨髓的妹妹的脸。
**但那双眼睛……**
沈炼的动作瞬间僵住了！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隔间里，我死死盯着屏幕上传回的画面，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那不是惊慌，不是恐惧，也不是获救的茫然。
那双属于露露的、原本应该清澈如水的眼眸深处，此刻翻涌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与深邃**。像暴风雨过后深不见底的寒潭，又像是亘古不变的星空，冰冷地俯瞰着尘世的喧嚣。没有属于孩子的天真，没有获救的喜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漠然审视**的光芒。
她的嘴角，甚至极其细微地、若有若无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嘲弄**？或者，是某种东西终于苏醒的……**确认**？
“露…露露？”沈炼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不确定。
女孩的目光缓缓扫过沈炼，扫过他手中的武器，扫过这狭小的隔离舱，最后，仿佛穿透了钢铁的舱壁，投向了外面惊涛骇浪的海面，投向了教授快艇消失的方向。
她没有说话。
但那股无声散发出的、与年龄和处境完全不符的**运筹帷幄**般的气场，让身经百战的沈炼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发生了什么？！**
**眼前这个……真的是我的露露吗？！**
**教授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那个“潜能激发”……难道……**
无数恐怖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我猛地捂住嘴，才抑制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骇尖叫！
屏幕那端，沈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惊疑，迅速拿出凯文准备的微型镇静剂和生命维持贴片：“露露，别怕，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伸出手，试图去抱她。
女孩——或者说，拥有着露露身体的“那个存在”——终于收回了望向海面的目光，视线落在了沈炼伸出的手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沈炼的动作再次顿住。
她缓缓地、自己站了起来。小小的身体站得笔首，没有丝毫的颤抖。她甚至抬手，理了理自己散乱的长发，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和……**疏离感**。
她没有看沈炼，目光再次投向刚才的方向，仿佛在凝视着某个早己注定的结局，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海警的首升机轰鸣着从货轮上空掠过，追向公海方向。货轮上，警方正在清点解救的孩子，控制残余的武装分子。一片混乱之中，引擎舱这个小小的角落里，空气却凝固得如同冰原。
沈炼最终没有强行抱起她，只是侧身让开通道，声音低沉：“跟我走，姐姐在等你。”
听到“姐姐”两个字，女孩（露露？）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情绪飞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
她迈开脚步，赤着的小脚踏在冰冷的金属甲板上，没有一丝声响。她跟在沈炼身后，走出了那个囚禁她的牢笼，走向外面混乱而喧嚣的世界。
指挥车的隔间里，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手心全是冷汗。
屏幕上，代表着露露的生命信号平稳地移动着。
可我的心，却沉入了前所未有的深渊。
重逢的狂喜被巨大的、冰冷的疑惧彻底粉碎。
**我找回了妹妹的身体。**
**但她的灵魂……还是那个我拼尽一切想要守护的露露吗？**
**那个平静、深邃、运筹帷幄的眼神……那是什么？！**
**教授仓皇逃跑前，最后望向货轮方向那一眼，是恐惧？还是……期待？！**
“凯文……”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露露出来了……立刻，准备最高级别的生理和心理扫描……我要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海风呼啸，吹散了货轮上的硝烟味。
露露小小的身影在沈炼的护卫下，踏上甲板，走向前来接应的海警快艇。
她抬起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海风吹起她的长发。
那双眼睛深处，星辰般的光芒冰冷地闪烁了一下。
潘多拉的魔盒，似乎真的……被打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