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组的临时指挥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巨大的屏幕上投射着“黑山”研究所的地表伪装入口卫星图、部分内部结构图(主要展示培养舱所在的B区和外围防御节点),以及那份触目惊心的名单。高级警官、特警指挥官、法医、技术专家围坐一圈,每个人脸上都写着震惊、愤怒和巨大的压力。
我——白薇,被安置在角落一张椅子上,裹着一位女警好心递过来的毯子,手里捧着一杯热水,指尖却依旧冰凉。我扮演着一个因极度担忧妹妹而精神恍惚、却又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醒提供线索的柔弱姐姐形象。我的每一句“回忆”,每一个关于“黑客朋友”提供的零星信息(其实是凯文精心筛选、能引导他们关注点但又不暴露我们存在的碎片),都被专案组如获至宝地记录分析。
“……那个黑客…他说…研究所的守卫…有…有重武器…很多自动防御…他说…他说强攻…很难…”我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恰到好处地强化了警方对目标危险性的评估。
“……他还说…核心区域…在最下面…好像叫…‘静滞核心’?守卫最严…他…他也没办法看到里面…” 我“无意”中抛出了关键地点,但将其描述成黑客也难以窥探的禁区,暗示其神秘和重要,为后续我们真正的目标埋下伏笔。
“……名单…我看到名单上…‘雏菊’…还有‘淘汰’…‘潜能激发’…警察同志…我妹妹…她会不会…” 每一次提及妹妹,我都恰到好处地泪如雨下,将悲情牌打到极致,不断给警方施加“刻不容缓”的心理压力。
就在这时,林默的加密信息通过我伪装成普通智能手环的通讯器,以极轻微的震动传递进来。信息经过凯文的特殊加密,只有我能“听”到转译后的内容:“‘舌头’安全,信息确认无误。‘教授’己警觉,内部开始销毁部分非核心证据,但‘静滞核心’和样本转移计划未变,72小时窗口期确认!警方强攻方案己初步拟定,目标:B区培养舱和外围防御节点,试图控制研究所中上层区域,营救名单上的孩子。‘静滞核心’被标注为‘高风险禁区’,初步计划封锁入口,暂不突入!”
计划第一步完美达成!警方这头“虎”己被彻底激怒,獠牙对准了我们希望它攻击的“狼”的躯干部分!而最关键的心脏——“静滞核心”,因为其标注的“高风险”,反而可能成为警方强攻浪潮下的一个相对真空地带!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混乱和缝隙!
会议暂时休整,我被“请”到隔壁休息室等待下一步配合。门刚关上,我脸上那副凄楚无助的表情瞬间收敛,眼神恢复了冰冷锐利。我迅速将林默的信息通过加密频道共享给指挥中心的同伴们。
频道里一片短暂的沉默,随即响起陈山压抑着兴奋的低吼:“成了!老大!那群穿制服的‘打手’要冲了!”
凯文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老大,接下来最关键的就是你如何脱身并深入核心了!警方肯定会把你‘保护’起来,看得死死的!”
沈炼的声音依旧冷静:“需要制造混乱接应吗?”
林默:“强攻一旦开始,研究所内部防御系统会启动,通道封锁、区域隔离是必然的。老大,你需要一条能在混乱中快速、隐蔽抵达‘静滞核心’的路线,而且必须在警方控制中上层之前完成营救并撤离!时间窗口极其狭窄!”
我看着凯文同步传输过来的、根据“舌头”口供和沈炼早期侦查数据更新的研究所内部三维结构图,特别是通往“静滞核心”那如同迷宫般、布满了备用通道、维修竖井和废弃管道的下层区域。一条闪烁着微光的虚拟路径被林默快速标注出来——那是一条需要暴力破解通风管道格栅、攀爬狭窄竖井、甚至可能涉过一小段废弃冷却水管的极端路线。
“路线可行,但风险极高。”林默的声音带着凝重,“需要外部干扰配合制造精确的时间差,并且…老大,你需要装备!警方不可能让你带着武器进去!”
“装备不是问题。”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凯文,准备‘微光’套装,压缩到最小体积,伪装成普通衣物内衬。我需要一把‘蜂刺’袖珍切割器(高频粒子震荡刃),三枚‘幽影’烟雾/电磁脉冲干扰弹(伪装成普通急救药丸),还有…露露的微型生命体征稳定剂和镇静剂。”
“收到!24小时内伪装完成!”凯文立刻回应。
“沈炼,”我继续下令,“强攻发起前12小时,你需要潜入研究所地表伪装建筑外围,找到备用能源节点和外部通讯节点。在警方发起总攻的同时,制造精确的、局部的、看起来像是流弹或防御系统过载造成的破坏。目标是:切断‘静滞核心’独立维生系统的外部主能源(使其短暂切换到备用电池,为凯文后续的干扰创造机会),并瘫痪核心区域对外的实时监控信号传输(为我们争取不被‘教授’远程监控的时间窗口)。”
“明白。制造‘合理’的混乱,掩盖真正的行动。”沈炼的声音如同寒冰。
“林默,实时监控警方行动时间表、特警突击路线、研究所内部防御反应模型。我需要精确到秒的行动倒计时!强攻发起那一刻,就是我的行动信号!”
“是!同步系统己就绪!”
部署完毕,我重新坐回休息室的椅子,脸上又挂上了那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这时,专案组的一位负责人推门进来,语气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白薇女士,感谢您的配合。情况非常严峻,我们决定立刻行动!为了您的安全,也为了行动保密,我们将在行动期间将您转移到绝对安全的保护地点,由专人负责您的安全。”
来了!警方的“保护性隔离”!
我猛地站起来,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带着一种被抛弃般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激动:“不!我不走!警察同志!求求你们!让我留在这里!或者…或者去前线附近!我要离我妹妹近一点!我保证不添乱!我…我可以待在指挥车外面!我只要…只要第一时间知道消息!求求你们了!” 我的泪水再次汹涌,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将一个姐姐的焦灼和哀求演绎得淋漓尽致。
负责人皱紧眉头:“这不符合规定,前线非常危险……”
“规定?!”我仿佛被这个词刺激到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崩溃边缘的疯狂,但又强自克制着,眼神充满了哀求和决绝:“我妹妹在里面!她随时可能死!被当成实验品处理掉!你们知道那名单上的‘淘汰’和‘潜能激发’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死亡!意味着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你们让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干等着?!这和判我妹妹死刑有什么区别?!我做不到!我会疯掉的!”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和孤注一掷的乞求:“我知道…我知道我很没用…我帮不上忙…但我求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哪怕…哪怕让我在你们行动的时候…待在离现场最近的后方…让我能感觉到…我在为她做点什么…求求你们了…如果…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可以派人寸步不离地看着我…搜我的身…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离小菊近一点…在她获救的时候…我能…我能第一个抱住她…” 我说着,身体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肩膀剧烈地抽动,无声地痛哭起来。那份绝望和卑微的乞求,几乎击穿了任何人的心理防线。
负责人看着我这副样子,眉头紧锁,显然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旁边一个年轻的女警眼眶都红了,忍不住低声道:“队长…白小姐她…太可怜了…她只是想第一时间知道妹妹的消息…”
另一个负责行动的警官沉吟片刻,低声道:“队长,或许…让她待在指挥中心外围的移动指挥车上?那里相对安全,有我们的人看着。而且…她毕竟是‘雏菊’的首系亲属,行动中如果需要对特定区域喊话安抚孩子,或者需要辨认孩子身份…她的存在或许…有战术价值?”
“战术价值?”负责人目光锐利地扫过我。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心中冷笑,但脸上依旧是无助的泪水。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似乎被“战术价值”和现场悲情气氛的双重因素说服,叹了口气:“好吧。白薇女士,我们可以同意您留在移动指挥中心附近,但必须严格遵守我们的安排!您会被安置在单独的、绝对安全的车辆内,由我们的女警全程陪同,不得离开车辆半步!并且,您需要签署一份严格的保密协议和免责声明!一旦行动开始,您必须完全服从命令!这关系到您自身的安全,也关系到整个行动的成败!您能做到吗?”
我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迸发出强烈的希望之光,拼命点头:“我能!我保证!我什么都听你们的!只要能让我离小菊近一点!谢谢!谢谢你们!” 我挣扎着站起来,深深鞠躬,将一个抓住救命稻草的姐姐形象演绎到了极致。
负责人点点头,示意女警带我出去准备转移。转身的瞬间,我眼中的泪水还未干,但那份柔弱无助己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猎人踏入陷阱前的沉静。
回到“谜域深渊”指挥中心(通过凯文伪造的通讯记录和轨迹,我有短暂脱离警方视线的空隙),我将警方的安排告知了同伴们。
“老大,你真要进他们的指挥车?那跟鸟笼子有什么区别?”陈山急道。
“寸步不离的女警?搜身?装备怎么带进去?”凯文也皱紧眉头。
“老大,这太冒险了!一旦行动开始,警方控制住中上层,发现没有‘雏菊’,或者‘教授’狗急跳墙…”林默的担忧溢于言表。
我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甚至带着一丝非人般精准和冷酷的弧度,缓缓开口:
“你们觉得,我的脑子像正常人类吗?”
众人一愣。
“正常人类,会想着用六个人去硬撼一个武装堡垒吗?”我走到巨大的屏幕前,手指点着“黑山”研究所那如同深渊巨口的结构图,“正常人类,会想到驱赶警察和特警这支庞大的‘正规军’去为我们火中取栗吗?”
我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我们只有六个人。我们最强的武器,从来不是肌肉和枪炮,而是这里——”我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是信息差,是人心操控,是利用规则和力量的缝隙!陈山,你是最好的破门手,但这次,特警的破门锤比你的拳头更硬!沈炼,你是幽灵般的刺客,但特警的狙击手和突击队能覆盖的火力网,远超你的飞刀!凯文,你的药剂和黑客技术举世无双,但面对研究所的物理隔离和内部网络封锁,你需要时间!林默,你的规划和应变是我们的神经中枢,但你需要一个能精确执行、并能在混乱中撕开裂口的前锋!”
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我们六个人,在正面战场上,只能做后勤!做信息支援!做远程干扰!”
“而这次行动的主力军,必须是他们!是那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拥有合法暴力权限和庞大组织力量的警察和特警!他们是最好的‘攻城锤’和‘清道夫’!”
“至于我——”我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屏幕上那个被标注为“静滞核心”的、位于最深处、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区域。
“我将是被他们亲手选中的、最好的一颗棋子!”
“他们以为把我关在安全的指挥车里,派人看着,就万无一失?不!那辆车,那个‘安全屋’,就是他们亲手为我打造的、最完美的跳板和掩护!”
“当他们的主力如同潮水般涌入B区,当爆炸和枪声响彻研究所中上层,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场巨大的‘表演’吸引时…”
“那辆停在战场边缘、被他们忽视的‘安全车’,那扇紧闭的车门,那个‘寸步不离’的女警…”
“都将成为我脱离‘棋盘’,化身‘幽灵’,潜入真正目标区域的最佳掩护和起点!”
“我会利用他们制造的混乱,利用他们对‘白薇’这个柔弱存在的轻视,利用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窗口…”
“正大光明地,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消失!然后,沿着林默规划的‘地狱之路’,”
“去接我的露露回家!”
指挥中心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胆大包天、将自身也置于绝境作为诱饵和利刃的计划震撼得说不出话。这不仅仅是利用警方,更是将自己也当成了棋盘上最锋利、也最危险的那枚棋子!
“老大…”凯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你这脑子…确实不是正常人类能长的…”
陈山憋了半天,狠狠一拳砸在掌心:“妈的!干了!老大,你说怎么配合!”
沈炼的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我会确保你的‘起点’绝对干净。”
林默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出残影:“行动代号:‘白莲入渊’!所有系统,全力保障老大行动路径!”
我走到装备台前,拿起凯文递过来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米白色羊绒衫内衬(里面是压缩的“微光”潜行材料),将那几枚伪装成“维生素片”的“幽影”弹和袖珍的“蜂刺”切割器藏进特制的内衣暗袋。最后,将装着露露救命药剂的微型胶囊,如同最珍贵的宝石,贴身藏好。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柔弱、带着泪痕的“白薇”的脸。但那双眼睛深处,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阻碍的、属于复仇者和守护者的冰冷烈焰。
棋子?
不。
我是握着棋子的人。
更是那枚,将刺入敌人心脏的、淬毒的刃!
露露,姐姐来了。这一次,穿过火海,踏破铁壁,光明正大地…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