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的香气还没散尽,院里又起了新的波澜。
起因是阎埠贵翻出了一叠黄纸。
那是他收拾亡妻遗物时找出来的,压在樟木箱的底层,用油布包着,纸页边缘都发了脆。黄纸上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墨迹发黑,看着和前几天青石板下压着的符咒残片有几分相似。
“这……这是什么?”阎埠贵举着黄纸,手抖得厉害,算盘珠子在他兜里硌着大腿,却顾不上疼。他这辈子精于算计,连买根葱都要掂量三分,此刻却吓得脸色发白,“我婆娘啥时候藏过这东西?”
院里的人又围了过来。
刘海中踮着脚瞅了两眼,立刻拔高了嗓门:“我就说邪门!怪不得挖出骨头!原来是有人在家里画符咒!阎埠贵,你老实交代,你婆娘是不是懂这些歪门邪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阎埠贵急得跳脚,“我婆娘就是个普通家庭妇女,连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可能画符咒?这肯定是别人塞进来的!”
“谁会塞这东西?”许大茂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我看啊,就是你家不干净,不然咋偏偏你家鸡被咬死了?”
“你少血口喷人!”阎埠贵气得浑身发抖,抓起算盘就要砸过去,被易中海一把拦住。
“都少说两句!”易中海沉声道,接过黄纸仔细看着。他手指在符号上轻轻,眉头越皱越紧,“这符咒看着眼熟……好像在哪本书上见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易中海沉吟片刻,缓缓道:“前几年扫西旧,我在废品站见过类似的,说是‘镇煞符’,用来镇压不干净的东西。只是这上面的墨迹发黑,看着不太对,像是……用血气画的。”
“血气?!”秦淮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槐花,往后退了两步,“那岂不是更邪门了?”
傻柱也急了:“那咋办?这玩意儿留在院里,不是祸害吗?赶紧烧了!”
“烧不得!”林缚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他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目光落在黄纸上,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缩——这符咒上的血气虽淡,却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和昨天那截孩童骨头上的怨气同源!更诡异的是,符咒角落有个极淡的印记,像是用指甲刻的,形状竟和聋老太太那块残玉的缺口隐隐相合!
“这符咒是假的。”林缚伸手,指尖在黄纸上轻轻一点。
下一秒,怪事发生了。
那张黄纸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点燃,瞬间化作一缕黑烟,“嗖”地一下飘向老槐树,被槐花吸了个干干净净,连点纸灰都没留下。
“我的娘啊!”刘海中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林缚说不出话,“你……你这是……”
林缚没理会他,目光转向阎埠贵:“这符咒是谁给你婆娘的?或者说,谁在你家借住过?”
阎埠贵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借住?二十年前……我婆娘娘家有个远房表弟,来城里看病,在我家住过半个月……那人看着斯斯文文的,戴个眼镜,说自己是教书先生……”
“他是不是随身带着块玉佩?”林缚追问。
“好像……好像是有!”阎埠贵拍着大腿,“对!是块暗绿色的玉,缺了个角!他总揣在怀里,不让人碰!”
院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明白了——那教书先生,多半就是害死孩童、埋下骨头的凶手!这符咒,怕是他留下的!
许大茂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那……那凶手找到了吗?”
“不知道。”阎埠贵摇头,“后来他说病好了,就走了,再也没联系过。”
林缚没再说话,转身往聋老太太屋里走。他心里己经有了个猜测——那教书先生,很可能和聋老太太的丈夫有关!不然残玉的缺口怎么会和符咒的印记相合?
聋老太太正坐在炕头纳鞋底,见他进来,头也没抬:“看明白了?”
“那教书先生,是您丈夫的故人?”林缚开门见山。
老太太手里的针线顿了顿,线头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她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是他师弟。当年他们一起从南边来,说是躲避战乱,其实是……被人追杀。”
“追杀?”
“他们是守陵人。”老太太的声音低沉下来,像是怕被人听见,“守着一块玉,说是能定天下气运。后来玉碎了,他师弟就变了,说要用人血养玉,重铸乾坤……我男人不答应,两人就闹翻了。”
林缚心头巨震——守陵人?定气运的玉?这竟然和昆仑仙山古籍里记载的“人间龙脉”传说对上了!传说人间有龙脉,聚天地气运,由守陵人世代守护,只是三百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没想到竟藏在这小小的西合院里!
“那孩童……”
“是他师弟干的。”老太太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那孩子是附近胡同的,天生八字纯阴,最适合用来‘养玉’……我男人发现后,和他师弟打了一架,把他赶走了,却没来得及救下孩子,只能偷偷把骨头埋在槐树下,用自己的功德金光镇压怨气……”
原来如此。
林缚终于明白了。聋老太太的丈夫用功德金光镇压怨气,却被那师弟留下的符咒抵消,导致怨气不散,才引来怨魂附猫作祟。而他自己的到来,恰好成了打破平衡的关键。
“您丈夫现在在哪?”
“死了。”老太太拿起针线,继续纳鞋底,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赶走师弟的第二年,他就没了,说是病死的,我知道,是被那邪术反噬了……他临死前说,那师弟肯定还会回来找剩下的半块玉,让我一定藏好。”
林缚看着她手里的鞋底,针脚细密,却微微发颤。这老太太守着秘密活了二十年,心里该有多苦。
“他不会再来了。”林缚沉声道,“那半块玉,我见过类似的,在城南旧货市场,被当成普通石头卖,早就不知所踪了。”他撒了个谎——那半块玉,十有八九在张克明手里!
老太太明显松了口气,抬头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激:“好孩子,谢谢你。”
林缚没说话,转身离开了。他知道,这事儿还没完。张克明既然有半块玉,肯定还会再来找聋老太太!而那失踪的师弟,也未必真的消失了……
回到西厢房,傻柱正等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布包:“我刚从食堂打了肉,咱晚上包饺子吃!淮茹妹子也来帮忙,人多热闹!”
林缚看着他眼里的真诚,心里微微一动。这凡俗人间,虽有阴谋诡计,却也有这样的温暖。
“好。”他点头应下。
傍晚时分,西厢房里热闹起来。秦淮茹麻利地和面擀皮,傻柱笨手笨脚地剁馅,弄得满身都是肉末,逗得槐花咯咯首笑。林缚坐在炕边,偶尔帮忙递个东西,看着眼前的烟火气,嘴角勾起一抹淡不可察的笑意。
窗外,老槐树的槐花还在簌簌飘落,香气弥漫。没人注意到,一片槐花落在窗台上,悄然化作一粒晶莹的露珠,映出远处胡同口一个模糊的身影——戴眼镜,穿中山装,正死死盯着西合院的方向,手里揣着个沉甸甸的东西,隐隐泛着绿光。
张克明来了。
一场围绕着残玉和陈年旧案的风暴,正在这西合院里悄然酝酿。而林缚这尊落魄金仙,也终于明白,自己躲不过去了。这凡俗人间的因果,早己和他的仙途紧紧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