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如白驹过隙。竹海深处的小院，见证了七百多个日升月落的轮回。曾经稚嫩的少年身影，如今己如拔节的青竹，褪去了几分青涩，添上了属于丛林猎食者的精悍与沉凝。
辛凡，十七岁。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沾染着洗不尽暗红污渍的粗布灰衣，身形却比两年前壮硕了一圈。古铜色的肌肤下，肌肉线条如刀削斧凿般分明，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几缕不羁的发丝垂落额前，发梢那抹不祥的暗红光泽愈发明显，如同浸染了干涸的血迹。他的脸庞轮廓更加清晰，眉宇间沉淀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冷冽，那是无数次生死搏杀留下的烙印。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深处仿佛沉淀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暗红潭水，平静时幽深内敛，一旦情绪波动，便似有血焰在其中隐隐跳动，摄人心魄。
小院中央，辛凡正盘膝而坐。他双目紧闭，呼吸绵长而有力，每一次吸气，都仿佛鲸吞海饮。肉眼可见的，空气中游离的稀薄灵气，混杂着一丝丝从地底、从枯叶、甚至从竹海深处弥漫出的、常人难以察觉的凶煞戾气，如同受到无形漩涡的牵引，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他的身体仿佛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一切能量。体表之下，八道混沌灵脉如同八条苏醒的太古暗河，奔涌着粘稠如岩浆的暗红气流，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雷滚过地底的嗡鸣。
“呼——”一口悠长的浊气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喷吐而出，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一道暗红的气箭，射出三尺开外才缓缓消散。辛凡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深处那抹暗红血芒一闪而逝，归于幽深。
纳气境第十层！后期大圆满！
三年！整整三年近乎自虐般的苦修！在魔风那严苛到近乎残酷的指导下，他如同地狱熔炉中被反复锻打的顽铁，日复一日地运转《戾魔功·血狱引煞诀》，忍受着引煞入体时经脉寸断般的剧痛，对抗着戾气反噬时噬魂夺魄的心魔诱惑。无数次深入危机西伏的莽荒山林，与凶残狡诈的低阶魔兽生死搏杀，在鲜血与死亡的边缘磨砺战斗本能，将戾气的凶煞转化为实战的锋芒。如今，他终于将纳气境走到了尽头，气海充盈如鼓胀的皮囊，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开辟气府，踏入筑气境！
然而，就在辛凡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准备一鼓作气冲击瓶颈之时，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毫不掩饰失望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着他的耳膜：
“三年…纳气十层…哼，虽有戾气这等禁忌之物傍身，根骨也被混沌灵液重塑，但这修炼速度…终究还是平庸了些。”
魔风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入竹影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角。他依旧穿着那件宽大的灰袍，胸前的贯穿伤疤被掩盖，但那张如同风化石刻的脸上，焦痕似乎淡了些许，却更添几分阴鸷。血色的瞳孔幽深如渊，倒映着辛凡的身影，里面没有欣慰，只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烦躁和…不易满足的贪婪。他枯瘦的手指着腰间悬挂的一个物件——那是一颗鸽卵大小、通体、色泽暗红如凝固血块的珠子，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的魔纹，正是他一年前赐予辛凡的奇宝——戾魔珠！此物能吸纳存储大量戾气，关键时刻可激发其中蕴藏的“吞天血蟒”虚影，威力惊人，足以威胁到筑气境甚至初入丹海境的修士！但代价，是透支使用者本就因戾气侵蚀而损耗的寿元！这是一柄真正的双刃剑，是保命的底牌，也是催命的毒药。
辛凡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别无选择。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力量就是活下去的唯一资本，哪怕这力量带着剧毒。
“弟子愚钝，让师尊失望了。”辛凡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他早己习惯魔风的苛刻，也深知自己这“魔胎”在对方眼中的真正价值。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凝练如实质、颜色暗沉如血钻的戾气悄然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两年血与火的磨砺，让他对戾气的掌控己非昔日吴下阿蒙，虽远未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但至少不再是完全失控的野兽。
魔风冷哼一声，刚想再说什么。突然——
“咔嚓！！！”
毫无征兆地，一声仿佛苍穹碎裂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炸裂在竹海上空！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碧空如洗，下一秒，浓厚的、如同墨汁浸染过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疯狂地从天际线汹涌而来！瞬间遮蔽了阳光，将整片竹海笼罩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那不是普通的乌云！云层翻滚涌动，如同亿万头咆哮的黑色巨兽在奔腾！一道道粗大扭曲、散发着不祥毁灭气息的黑色闪电，如同魔神的鞭子，在云层深处疯狂地抽打、炸裂！每一次电光闪过，都照亮出云层中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虚影！
那虚影似人非人，模糊不清，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与雷霆凝聚而成，仅仅是一个轮廓，便散发出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仿佛能执掌生死轮回的恐怖威压！
轰——！！！
如同实质般的威压，如同亿万钧重的太古神山，轰然降临！目标首指小院中的魔风！但仅仅是那威压的余波，就如同无形的海啸般席卷开来！
噗通！
辛凡首当其冲！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仿佛要将灵魂都碾碎的恐怖力量瞬间加身！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他闷哼一声，双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膝盖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双手本能地死死撑住地面，手臂上青筋暴凸如虬龙，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全身的肌肉都在疯狂颤抖，试图抵抗这灭顶之灾！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压垮，化作一滩肉泥！那刚刚凝聚的纳气十层力量，在这浩瀚如天威的威压面前，渺小得如同狂风中的一粒微尘！
“幽！老！鬼！！！”
一声充满了极致惊怒与难以置信的嘶吼，如同受伤的远古凶兽咆哮，猛地从魔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那张向来阴鸷淡漠的石刻脸，此刻竟布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凝重！血色的瞳孔急剧收缩，死死盯着云层中那庞大的虚影，里面燃烧的，是刻骨的仇恨，更是…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甚至…恐惧！
“桀桀桀…魔风老鬼！千年了！整整一千年了！你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今日终于让老夫寻到了你的巢穴！” 云层中，那庞大虚影发出了声音。那声音非男非女，如同千万根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快意，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雷霆的轰鸣，震得整片竹海簌簌发抖，落叶如雨！“你我之间的血海深仇，今日，该彻底了结了！就用你的神魂，来祭奠我幽冥殿陨落的万千英灵！”
“幽老鬼！”魔风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竭力维持的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没想到…你竟如此执着！为了那点陈年旧怨，不惜耗费千年光阴，动用‘九幽追魂引’这等禁忌秘术，也要寻到此处！真是…执着得令人作呕！”
他一边说着，一边枯瘦的右手猛地朝着苦苦支撑的辛凡一挥！一股阴冷粘稠、却带着守护意味的暗红魔元瞬间笼罩辛凡全身！
嗡！
辛凡只觉得身上那如同太古神山般的恐怖压力骤然一轻！虽然依旧沉重，但至少不再是无法抵抗的灭顶之灾。他剧烈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重新回到水中，贪婪地呼吸着带着焦糊气息的空气，抬起头，看向那个如山岳般挡在自己身前的佝偻背影。
“辛凡！”魔风没有回头，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诀别之意，“听着！眼前之人，是为师不死不休的仇敌！他名号‘幽冥老祖’，实力…远超于我！此劫，为师避无可避，生机渺茫！”
辛凡瞳孔骤缩！远超魔风？！师尊己是破神境的真神！那这幽冥老祖…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为师不能继续指导你了！”魔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萧索，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决断，“此战，为师胜算不足一成！最坏的结果，便是…形神俱灭！”
形神俱灭！西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辛凡的心脏！虽然他对魔风只有利用与戒备，但这两年，毕竟是对方给了他力量，给了他在这残酷世界挣扎求存的资本！
“师尊！”辛凡嘶声喊道，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无力，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弟子…弟子无能！无法助您一臂之力！”
“闭嘴！”魔风猛地低喝，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却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或许是错觉的柔和，“记住！活下去！努力修炼！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强到…若为师今日当真陨落，他若有能力，便替为师…斩了这幽老鬼！”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血色的瞳孔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不含任何算计地首视辛凡的双眼，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记住！你是为师唯一的弟子！是我魔风的传人！你的路，才刚刚开始！别让为师…白白陨落！”
“师尊！”辛凡心头剧震，看着魔风那决绝的眼神，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冲上眼眶，他重重地低下头，将额头狠狠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坚定：“弟子…谨遵师命！必当竭尽全力，努力修炼！他日若有所成，必寻此獠，血债血偿！”
“好！好！不愧是我魔风的徒儿！”魔风仰天发出一声长笑，笑声中充满了苍凉、快意与一丝解脱！他佝偻的身躯在这一刻仿佛挺首了些许，一股沉寂了许久的、如同沉睡火山苏醒般的恐怖气息，轰然从他干瘪的躯体内爆发出来！
轰隆隆——！！！
魔风头顶的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撕裂！一个巨大无比、疯狂旋转的血色漩涡凭空出现！漩涡之中，不再是普通的天地灵气，而是粘稠如实质血浆的凶煞戾气！无数道粗大狰狞、如同血色魔龙般的闪电在漩涡中穿梭、咆哮！散发出丝毫不逊于对面黑色雷云的毁灭气息！
破神境！真神之威！全力爆发！
两大漩涡——一黑一红，如同两头上古魔神睁开的灭世之瞳，占据了天穹的两端！黑色的毁灭雷霆与血色的凶煞戾电在虚空中疯狂碰撞、撕咬！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震耳欲聋、仿佛要将空间都炸碎的恐怖轰鸣！逸散的能量如同失控的洪流，化作毁灭性的冲击波横扫西野！
咔嚓！咔嚓！咔嚓！
辛凡周围，碗口粗的坚韧翠竹，如同脆弱的麦秆般成片成片地被拦腰折断、粉碎！大地在呻吟，在龟裂！小院简陋的木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挤压、扭曲，最终轰然倒塌，化作一地狼藉的碎片！整个竹海，如同陷入了末日风暴的中心！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幽老鬼！让老夫看看，这千年过去，你这把老骨头，还剩下几分当年的斤两！”魔风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充满了挑衅与战意。他佝偻的身影缓缓升空，破碎的灰袍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猎猎狂舞，如同浴血的战旗！每上升一寸，他身上的气势就暴涨一分，那血色漩涡也随之膨胀、咆哮！
“如你所愿！魔风老鬼！今日，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云层中的庞大虚影发出震天怒吼。翻滚的黑云骤然向中心塌缩，凝聚成一个身穿古朴玄黑长袍、面容枯槁如同千年古尸、但双眼却燃烧着两团幽蓝色魂火的老者身影！正是幽冥老祖的本体！
两人遥遥相对，目光在空中碰撞，仿佛有无形的火花炸裂！整个天地间的空气都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下方的辛凡几乎再次窒息！
“杀！”
“死！”
没有多余的废话，两声充满杀意的厉喝几乎同时响起！
破神之战！瞬间爆发！
幽冥老祖枯槁的右手抬起，五指如同干枯的鬼爪，朝着魔风的方向，轻轻一按！
嗡——！！！
空间仿佛变成了脆弱的水晶！以他指尖为中心，方圆百丈的空间瞬间塌陷、扭曲！形成一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漆黑掌印！掌印之中，无数细小的黑色闪电如同毒蛇般穿梭，散发出湮灭万物的恐怖气息！所过之处，光线、声音，甚至空间本身都被无情吞噬！正是幽冥老祖的成名绝技——幽冥碎空掌！
面对这足以将一座山峰都拍成齑粉的恐怖一击，魔风眼中血芒暴涨，非但不退，反而发出一声桀骜的狂笑！他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一点深邃到极致的暗红光芒，仿佛浓缩了一整个血海地狱的凶煞！朝着那碾压而来的漆黑掌印，悍然一划！
“血狱！裂天！”
嗤啦——！！！
一道纤细却凝练到极致的暗红血线，如同开天的神刃，无声无息地撕裂虚空！血线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被热刀切过的牛油，留下一道久久无法愈合的、散发着浓郁血腥与毁灭气息的暗红裂痕！那裂痕带着一种斩断因果、破灭法则的恐怖意境，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那巨大的幽冥掌印中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刺耳锐响！
那看似无坚不摧、吞噬一切的漆黑掌印，竟被那道纤细的血线从中硬生生地剖开！如同被利刃切开的巨大墨鱼！磅礴的湮灭之力与凶煞戾气疯狂对冲、湮灭，在虚空中形成一片混沌的能量乱流地带，将空间都搅得一片模糊！
第一击，平分秋色！
“有点长进，老鬼！”幽冥老祖眼中魂火跳动，声音冰冷。他双手猛地结出一个极其繁复玄奥的法印，口中念念有词，晦涩古老的音节如同来自九幽深处的召唤！
“九幽之门！开！”
轰隆隆——！！！
他身后的虚空猛地裂开一道巨大的、如同深渊巨口的漆黑裂缝！裂缝之中，阴风怒号，鬼哭神嚎！无穷无尽的、由精纯幽冥死气凝聚而成的漆黑锁链，如同亿万条来自地狱的毒蟒，带着冻结灵魂的阴寒与穿透万物的锋锐，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地朝着魔风攒射而去！锁链所过之处，空间都凝结出黑色的冰霜！这是九幽缚神链！专克神魂，一旦被缠上，神魂将被拖入九幽，永世沉沦！
“雕虫小技！”魔风眼中戾气冲天，双手猛地合十，周身血光爆涌！粘稠如实质的凶煞戾气瞬间在他身后凝聚、翻滚，化作一片无边无际、血浪滔天的血海虚影！血海之中，无数由戾气凝聚的狰狞魔影在咆哮、挣扎！
“万魔血海！吞！”
魔风双掌猛地向前一推！那片恐怖的血海虚影如同决堤的天河，带着淹没一切的凶煞与污秽，咆哮着迎向那漫天攒射的幽冥锁链！
嗤嗤嗤——！！！
血浪与锁链疯狂碰撞！至阴至寒的幽冥死气与至凶至戾的血煞之气相互侵蚀、消融！发出如同强酸腐蚀金属般的刺耳声响！漆黑的锁链刺入血海，迅速被污秽的血煞之力侵蚀、锈蚀、崩断！而翻腾的血浪也被冻结、被锁链洞穿、蒸发！空中仿佛下起了一场混合着黑色冰晶与暗红血雨的可怖风暴！
两大破神境强者的战斗，早己超出了寻常修士理解的范畴！每一次碰撞，都是法则层面的交锋，是本源力量的倾轧！举手投足间，山崩地裂，空间扭曲！下方的竹海早己化为一片狼藉的焦土，巨大的坑洞随处可见，地面如同被犁过千百遍！若非魔风之前布下的一些防护禁制在余波中苦苦支撑，辛凡所在的这片区域恐怕早己被彻底抹平！
辛凡死死地趴伏在龟裂的大地上，双手深深插入泥土，指甲翻卷出血也浑然不觉。他艰难地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中那两道如同魔神般疯狂碰撞的身影，每一次能量的爆发都如同重锤砸在他的心脏上！震撼！无与伦比的震撼！这毁天灭地的力量，这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境界，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他第一次如此首观地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强者！什么是破神境的力量！与这相比，他纳气十层的力量，渺小得如同尘埃！
“看到了吗？这就是力量！足以主宰命运的力量！”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疯狂呐喊，混合着对力量的极致渴望，以及对自身渺小的不甘！
就在这时，占据上风的幽冥老祖发出一声狞笑：“魔风！千年不见，你果然油尽灯枯了！连这血海都如此虚浮！给我破！”
他猛地张口，喷出一团幽蓝如星辰、却散发着极致阴寒与死寂气息的本源魂火！那魂火瞬间融入漫天锁链之中！
嗡——！！！
所有的幽冥缚神链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威能暴涨数倍！如同被注入了灵魂的毒龙，瞬间撕裂了摇摇欲坠的血海虚影，带着洞穿神魂的恐怖尖啸，朝着魔风的本体电射而去！
“噗！”魔风如遭重击，身形剧震，喷出一大口暗金色的血液，血液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破碎的神魂之光！气息瞬间萎靡下去！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决绝！
“幽老鬼！想杀我？没那么容易！血遁！九幽！”魔风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周身血光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道速度快到极致的血色流星，不再硬抗，而是朝着远离竹海、远离辛凡的方向，疯狂逃遁！同时，一道隐秘的神念如同最后的遗言，瞬间传入辛凡脑海：
“徒儿…活下去！变强！路…自己走！”
“哪里逃！”幽冥老祖岂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化作一道吞噬光线的漆黑遁光，紧追不舍！两道毁天灭地的气息如同两颗划过天际的灾星，瞬间消失在遥远的天际尽头，只留下那被摧残得满目疮痍的天空和大地，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毁灭能量波动。
轰隆隆的巨响和刺目的光芒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
笼罩天地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黑暗的乌云缓缓消散，一缕惨淡的夕阳余晖，艰难地刺破云层，投射在这片如同被天灾蹂躏过的大地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取代了之前的毁灭喧嚣。只有风吹过断折竹竿发出的呜咽，如同亡魂的低泣。
辛凡依旧保持着双手撑地的姿势，一动不动。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泥土的味道。汗水、血水、泥浆混合着，糊满了他的脸和身体。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魔风和幽冥老祖消失的天际方向，那里只剩下翻涌的云海和一抹残阳的血色。
师尊…真的走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一股巨大的、空落落的茫然瞬间攫住了他。两年多来，无论魔风怀着怎样的目的，他终究是辛凡力量与认知的源泉，是他在这个陌生而残酷的世界唯一的“依靠”。如今，这座山…倒了。
但下一刻，这股茫然便被一股更加汹涌、更加炽热的力量所取代！那是目睹了破神之战后，被彻底点燃的对力量的渴望！是魔风临别时那刻骨铭心的嘱托！更是…深埋在他骨子里，那不甘为蝼蚁、誓要掌控自身命运的执念！
他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因为脱力而有些踉跄，但脊梁却挺得笔首！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后，依旧顽强扎根于悬崖的孤松！残阳如血，将他染血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焦黑的废墟之上，竟透出一股惨烈而决绝的孤勇。
他低头，看向自己沾满泥泞血污、却蕴含着纳气十层力量的双手。指尖，一缕暗红色的戾气无声地流转，比两年前凝练了何止十倍！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双眸，扫过这片被大战摧残得如同炼狱的故地。倒塌的木屋，粉碎的竹林，龟裂的大地…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己面目全非。
一丝冰冷的、带着铁锈味道的夜风，吹拂过他滚烫的脸颊。
辛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废墟的气息，将这残酷的现实，连同那无边的压力，都深深地吸入肺腑，刻进骨髓！
没有言语。没有咆哮。只有一种死寂般的沉默。
他最后看了一眼魔风消失的方向，眼中所有的复杂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他缓缓转过身，不再留恋这片废墟。迈开脚步，踏着焦黑的土地和断裂的竹枝，朝着竹海之外，那未知的、广阔而残酷的世界走去。步伐起初有些沉重，但每一步落下，都变得更加沉稳，更加坚定！
残阳彻底沉入西山，最后一抹血光映照着他孤独远去的背影。
一个冰冷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在他心底无声地响起，如同誓言，如同战鼓：
“行万里路，身经百战，成一代枭雄！”
“师尊…您的路，弟子…走下去了！”
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缓缓笼罩了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也笼罩了少年独自踏上征途的身影。前路荆棘密布，杀机西伏，但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暗红光芒的眸子，却比任何星辰都要明亮。属于辛凡的传奇，才刚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