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伯拿着一个用旧布小心包裹的小包，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那里面，是林家小姐林晚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一支成色尚可的梅花银簪，一件半新的水绿色绸缎外衣。
林晚独自留在冰冷破败的厨房里。身体的虚弱感一阵阵袭来，饥饿感更是如同火烧。她扶着冰冷的灶台，环顾西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
当东西换来的钱，必定极其有限。每一文钱都必须用在刀刃上。
她走到那堆蒙尘的香料旁，蹲下身，开始仔细地分拣。发霉严重的、虫蛀厉害的，必须剔除。剩下的，虽然干瘪陈旧，但核心的辛辣物质或许还在。茱萸果要仔细挑选，尽量去掉籽（古代的茱萸籽苦涩味更重），只留下果肉部分。花椒要筛掉杂质和空壳。山奈、紫苏叶、姜、蒜都要一一检查，削去腐烂部分。
这是一个枯燥而费神的工作，需要极大的耐心。厨房里光线昏暗，林晚的眼睛很到酸涩，手指也被香料粗糙的表面磨得发红。但她不敢停歇，时间就是生命。明天日落之前，孙大牙就会像恶鬼一样扑来。
不知过了多久，忠伯回来了。他佝偻着背，脸色灰败，仿佛又苍老了几岁。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布包，里面是几块大小不一、颜色暗淡的碎银子和一小串铜钱。
“小姐……”忠伯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深深的屈辱，“当铺那黑心的王掌柜……压价压得太狠了……那支簪子，他说样式老旧……那衣服，他说料子过时了……只……只当了二两银子并七百文……”
二两七钱银子。
林晚的心沉了一下。比她预想的还要少。这点钱，在繁华的州府，恐怕连一桌上等席面都置办不起。
“辛苦你了，忠伯。”林晚没有抱怨，平静地接过那点可怜的银钱，掂量了一下，“钱少，更要精打细算。你拿着钱，马上去办几件事。”
她条理清晰地吩咐：
1. **油脂：** “先去肉铺，买最便宜的牛油边角料！越多越好！告诉他们，以后长期要，这次便宜点。” 牛油是火锅醇厚香气的灵魂。
2. **汤底：** “再去骨头摊，买没人要的猪棒骨、鸡架子，或者鱼头也行，越便宜越好！要能熬出白汤的。” 高汤是底料鲜味的基础。
3. **食材：** “然后去菜市，赶快收摊的时候去，买最便宜的、蔫了的蔬菜：菘菜（大白菜）、葵菜、萝卜。再买些豆干、豆腐，要那种压得老一点的，不容易煮烂。”
4. **重中之重：** “最后，去找屠户，买他们不要的‘下水’！猪肝、猪肺、毛肚、黄喉、鸭肠！告诉他们，有多少收多少，按……按喂猪的价钱算！” 这是控制成本的关键。
5. **辅料：** “路过杂货铺，买一小坛最劣等的黄酒，一罐粗盐，一小包饴糖（麦芽糖），一小罐豆酱（代替豆瓣酱）。” 用于调味。
6. **燃料：** “剩下的钱，买些木炭回来。”
忠伯听着林晚报出的“下水”名目，脸皮又是一阵抽搐，但还是咬着牙点头：“老奴……老奴记下了！这就去！” 他明白，小姐这是要把每一文钱都榨出油来。
忠伯揣着那点微薄的银钱，如同揣着全部的希望，步履匆匆地再次消失在门外。
林晚则继续埋头分拣香料。分拣好的香料，还需要初步处理。茱萸果肉用石臼小心捣碎（没有研磨工具），尽量捣成粗糙的颗粒。花椒也略微捣碎，激发香气。山奈、姜、蒜拍扁备用。紫苏叶撕碎。
厨房里渐渐弥漫开一股混杂的、有些刺鼻的辛香气味，驱散了些许霉味。
当忠伯气喘吁吁地背着沉重的背篓回来时，天色己经擦黑。背篓里散发出浓烈的腥臊味和油脂味。
“小姐……买……买回来了！”忠伯放下背篓，累得首不起腰，但眼神却带着完成任务后的急切，“牛油边角……猪骨鸡架……蔫菜老豆腐……还有……还有一大包下水……按您说的，便宜是便宜，可这味儿……”
林晚顾不上那令人皱眉的腥臊味，立刻上前查看。牛油是带着血丝和碎肉的板油，品质低劣，但分量不少。猪骨鸡架还算新鲜。蔬菜蔫头耷脑，但能凑合用。最触目惊心的是那包“下水”：颜色暗沉，带着黏液和未处理干净的内脏残留物，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腥臭气。
“好！忠伯，你做得很好！”林晚眼中却亮起了光。材料虽然粗劣，但齐了！
“现在，生火！烧一大锅热水！”林晚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异常坚定的手臂，“我们要把这些下水，变成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