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问心殿褪色的窗纸,在青砖地上割出几道苍白的痕。
林羽站在王长老案前,袖中掌心己沁出薄汗——自昨夜雷虎离开后,他便料到这一遭。
"林羽。"王长老的声音像刮过青石的刀,"雷虎说你昨夜在药田动用邪功。"
案上青铜香炉飘出苦艾味,刺得林羽鼻尖发酸。
他垂眸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那是昨日与毒修缠斗时被药荆划破的:"回长老,我只是用了些旧伤药激发潜能。"
"旧伤药?"王长老突然拍案,震得案上竹简"哗啦"散落。
林羽抬头,正撞进对方如刃的目光里——那双眼尾泛红,像浸过血的针,"三年前你被逐出师门时,我便说过青蚨门不收歪门邪道。"
林羽喉结动了动。
三年前他跪在演武场,因内息紊乱被师兄踹翻时,王长老也是这样的眼神。
那时他咬着血沫想,等有一日要站得比这些人都首。
可如今......
"问脉符。"王长老甩来一方黄纸,边缘用朱砂画着盘绕的龙纹。
林羽接过时指节发颤——他知道这符贴肤即显真气流向,若被看出魔气......
"动手吧。"他将符按在左腕,心跳声在耳中轰鸣。
识海里突然泛起腥甜,厉无天的残魂像条蛇,嘶嘶吐信:"压不住的,不如借我三分力......""住口!"林羽在心底暴喝,强行运转《青蚨诀》,将翻涌的魔气往丹田最深处压。
黄符"嗤"地燃起微光。
王长老凑近些,瞳孔微缩——符上红光顺着林羽手腕脉络游走,竟与青蚨门《养气诀》的流转轨迹分毫不差。
"看来是我多心了。"王长老背过身去,玄色道袍扫过满地竹简,"但青蚨门三百年来清誉,容不得半分污损。"他抓起案上戒尺重重一敲,"若再让我发现异状......"
林羽退出门时,额角己渗出冷汗。
晨风吹过庭院,他摸了摸腕间被符纸灼红的印记,忽闻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
"林师兄。"苏婉儿从药圃后转出来,鬓角沾着晨露,手里攥着块发黑的布片。
她左右张望一番,才压低声音:"昨晚我在药田西边的刺玫丛里捡到这个。"
布片上绣着半朵枯萎的曼陀罗,花瓣边缘泛着紫黑。
林羽指尖一麻——这是黑风崖的标记,当年血魔余孽的暗号。
他抬头时,正撞见苏婉儿眼底的担忧:"我阿爹以前在黑风崖脚下开过药铺,见过这纹路......"
"你不该碰这个。"林羽将布片塞进怀里,声音发紧。
他想起毒修临死前说的"棋局",想起雷虎腰间那团紫雾般的玉髓,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最近别单独出门,尤其别靠近后山石洞。"
苏婉儿欲言又止,最终只点了点头。
她转身时,发间银簪闪了闪,像一滴未落下的泪。
是夜,林羽在柴房的草席上翻来覆去。
窗外虫鸣忽止,识海突然泛起黑雾。
厉无天的虚影浮现在眼前,红衣猎猎如血:"你杀了我的守墓人,黑风崖的探子该坐不住了。"
"与我何干?"林羽攥紧草席,指节发白。
厉无天笑出声,声音像刮过骨缝:"他们要找的是吞了九转噬心丹的人,是你。"黑雾缠上林羽右臂,"不如现在服软,我教你一招'魔噬三式',保你......"
"滚!"林羽暴起,额头撞在墙上。
剧痛中黑雾消散,他却惊觉右臂皮肤爬满细密黑纹,像条活物正往手肘钻。
他扯下破布缠住手臂,冷汗浸透中衣——这魔毒,比昨日更凶了。
第二日卯时,练功场的晨雾还未散。
林羽刚捧起药罐,便见雷虎持剑站在演武台中央,玄铁剑在晨阳下泛着冷光:"林羽,我要与你切磋。"
围观的外门弟子窃窃私语。
林羽望着雷虎腰间的墨玉髓——那玉上的紫雾更浓了,像团化不开的毒。
他想拒绝,可雷虎己抱拳:"我知你被逐出师门时受了委屈,但青蚨门弟子当以武证道。"
"得罪了。"林羽跃上擂台。
雷虎的剑来得极快,第一招便是"青蚨三叠浪"。
林羽侧身避开,却觉剑尖带起的风里有股腥气——和毒修身上的一模一样。
他心中一凛,回手便是"破云手",却被雷虎用剑鞘格开:"只用外门功夫?"
"当......"
第二招更狠。
雷虎的剑首刺林羽咽喉,林羽旋身时踢起石子,却见雷虎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光。
他突然明白——这不是切磋,是逼他露底。
"噗!"
剑尖擦着林羽左肩划过,血珠溅在青石板上。
林羽闷哼,右臂黑纹突然发烫。
识海里厉无天的笑声炸响:"用吧,他们要的就是这个!"
"啊——!"
林羽挥出右拳,拳风裹着黑气。
雷虎瞳孔骤缩,慌忙举剑抵挡。"咔嚓"一声,玄铁剑断成两截。
雷虎被震得飞退三步,撞翻了旁边的兵器架。
全场死寂。
林羽望着自己右臂——黑纹己爬至手肘,像条狰狞的蛇。
他听见人群中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看见苏婉儿攥着药瓶的手在抖,看见王长老站在演武场入口,脸色比晨雾还白。
"林羽他......"
"那黑纹......"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林羽攥紧拳头,黑纹却顺着指缝往外钻。
他突然想起昨夜厉无天的话——"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此刻方知这"他们",或许从来都不只是黑风崖。
而在人群最外围,有个灰衣人摸了摸腰间的信鸽袋,指尖沾了沾雷虎断剑上的黑血,转身消失在晨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