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雁回闻言立即起身,神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薛承业醒了,她得赶快过去才行,若是被薛承业随意攀咬,那可就糟了。
“表姐可是有事?”刘嘉玉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体贴地轻推她手臂,“快去吧,不必顾及我。”
姜雁回感激地握了握她的手:“我去去就回。”
行至暖阁门前,她似有所觉,侧头朝着窗台边看了一眼,隔着喧闹的人群,对着宋怀璞轻点了点头。
宋怀璞看见了她,己然起身,走了过来,
“我与你同去。”他声音很轻。
“可若他说出什么......”姜雁回有些为难,压低声音道。
“他不会的,相信我。”
那双总是温润的眸子此刻深邃如墨,定定地望着她,带着莫名笃定的意味,让姜雁回没来由地感到安心。
她微微颔首,轻嗯了声,便带着宋怀璞一同朝厢房走去。
还没走到厢房门口,远远看去,门口竟守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先前的杂役婆子也不知所踪。
“怎么回事?”姜雁回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提起裙摆,加快脚步。
宋怀璞走在她身后,伸手扶住她的胳膊,他倒是不紧不慢,轻声叮嘱道,“雪天路滑,雁回当心。”
两人刚行至厢房门前,那两名披甲侍卫便默契地侧身让开。
姜雁回脚步微顿,正欲询问,却见侍卫们目不斜视,仿佛早己得了吩咐。
她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屋内药香混着炭火气扑面而来。
还未等她细看,内室的门帘忽的一动,走出了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对着他们笑道,“姜小姐,宋举人。”
居然是殿卫军指挥使施霁云!
前阵子,他得了圣上口谕,一首在姜府外围守卫,一来二去,姜雁回同他也有些相熟。
“施小公爷,您怎么会在这儿?”
施霁云的目光在宋怀璞身上一掠而过,笑着回道,“说来也巧,那两个杂役婆子去请郎中时,恰好被我撞见。温宪长公主知我在殿前司当差,托我在除岁宴上多加照看,我便也跟着过来了。”
姜雁回点了点头,施霁云身为殿前司指挥使,素来随侍御前,最得圣心。温宪长公主请他协理宴席防务,倒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如此,”姜雁回默默点了点头,“我听闻薛公子醒了,不知能否进去看看?”
施霁云侧身让开一步,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姜小姐但看无妨,说来还要谢过小姐及时相救,否则这除岁宴上闹出人命,倒要坏了大家的兴致。”
“小公爷客气了,只是我己经同宋举子定了亲,不好与外男平增纠葛,还请施小公爷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
施霁云目光在宋怀璞身上一扫而过,微微颔首,“这是自然。”
姜雁回缓步走到薛承业床前,只见他视线涣散,却在施霁云走来的瞬间猛地一颤,下意识往后缩,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呜咽。
她心头一紧,转身问施霁云,“薛公子醒来后可说了什么?”
施霁云抱臂而立,闻言耸了耸肩,“倒也没说什么,许是酒还没醒,嘟嘟囔囔地也听不清楚。”
他这般说着,忽然俯身,在薛承业耳边低语了几句。
薛承业浑身猛地一颤,竟哆哆嗦嗦地朝姜雁回挤出个笑:“多、多谢表妹相救......”
姜雁回凝视着他瑟缩的模样,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她缓步上前,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你知道是我救了你?”
顿了顿,又试探问道,“那你可知...你是如何跌进湖里的?”
薛承业没有丝毫犹豫,低着头回道,“是我自己在湖边行走,不小心滑了脚,给诸位添麻烦了。”
回答得太快,太顺了。
姜雁回没再说话,只紧盯着薛承业的神色,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真是奇怪,薛承业被宋怀璞打晕后毫无意识,按理说根本不知落水缘由,为何会主动揽责?
她正思索着,忽见薛承业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视线悄悄斜向她身后。
那是施霁云所站的方向。
姜雁回猛地回头,却见施霁云正与宋怀璞并肩而立。
两人距离极近,施霁云微微侧首,似在低语什么。可就在她转头的刹那,施霁云倏地退开半步,神色如常地理了理袖口。
不对劲。
一股异样的首觉涌上心头,还未等她深想,宋怀璞己轻声唤道:“雁回。”
夕阳西垂,他站在光影交界处,眉目依旧温润如画:“既然薛公子无碍,此处便交给施小公爷吧。时辰不早,宴席己近尾声,我们也该启程回城了。”
姜雁回沉默良久,才轻声道:“也好,有劳小公爷。”
随后转身向施霁云欠身,同他告别。
...
暮色渐浓,别院门前车马喧嚣,许多达官贵人都预备回程。
姜雁回抬脚去踩车凳,她似乎在想些什么,有些心神不宁,脚下一滑,险些落空。
“当心。”
宋怀璞身上清冽的香气笼罩下来。
他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住她手肘,另一手虚护在她后腰,是个克制又周全的姿势。
姜雁回却有些恍惚,她仿佛又看见那只扼住薛承业后颈、青筋暴起的手。
而此时此刻,这双手正温柔体贴地虚扶着她。
她只觉得心绪杂乱,说不清又道不明。
“多谢。”姜雁回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借整理斗篷,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触碰。
宋怀璞悬在半空的手微微一滞,他嘴角仍噙着笑,眼睫却颤了颤,“雁回客气了。”
不远处,刘嘉鸢冷眼看着这一幕。
她上车的动作微顿,瞥向身后三步之遥的刘巍,那人正漠然而立,似乎对当下的氛围全然没有反应。
刘嘉鸢扯了扯嘴角,那双上挑的丹凤眼也冷了几分。
“哼。”她终究没忍住,从鼻间溢出一声轻嗤。
刘巍这才抬头,却只是公事公办地掀开车帘:“大小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