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雁回听到人声,立马推门出来,那双杏眼在看到宋怀璞时倏地一亮,“你回来啦。”
少女眉眼藏着关切和希冀,看得宋怀璞心头滚烫。
这样美好的姑娘,合该被他捧在掌心,藏在心尖,薛承业那厮也敢敢觊觎?
“你...你怎么是这身打扮?”姜雁回目光扫过他身上的玄色衣衫,有些迟疑地问道。
宋怀璞不着痕迹地将手背到身后,指腹着袖口沾染的一点血迹,温声道:“让小姐见笑了。”
“方才去寻了同年举子徐子谦,因明日要去拜会翰林院王学士,想着夜深人静好商议对策。”
见姜雁回仍有些疑惑,又道:“穿这身衣裳,原是想着......”
他声音渐低,带着几分窘迫,“若被人瞧见夜行,总比书生服少惹闲话。”
“原来如此。”姜雁回点了点头,心里忽的涌上一阵酸涩。
她想起他因着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不得不像个贼人般夜行。
他本是那等霁月光风的君子啊。
姜雁回又走近了几步,很认真地看着宋怀璞,或许是想要安慰他,“其实,你穿黑色也很好看。”
月光下,她仰起的小脸莹润如玉,“像话本里说的那种,仗剑夜行的侠客。”
宋怀璞呼吸一滞。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气混着句话,让他险些失控地将人拥入怀中。
“小姐真会说话。”
他嗓音微哑,却见姜雁回鼻尖突然轻动。
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飘过,姜雁回蹙眉正要细嗅,宋怀璞己自然地退后半步:“外头风大,小姐仔细着凉。”
怎么会有血腥气?定是自己闻错了,姜雁回摇摇头。
“宋举子快些进来吧。”
姜雁回引他进屋,脚步轻快,不复白日时的焦虑,回头冲着他笑,“宫里传消息出来,爹爹明日就要回府了。”
“待爹爹出面,这流言自会不攻而破。”
宋怀璞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乖乖点头。
两人在堂内坐定,姜雁回眼睫低垂,在瓷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她几次欲言又止,耳尖也早己染上薄红。
“小姐可是有话要说?”宋怀璞温声问道。
姜雁回深吸一口气,忽从袖中取出个绀青色荷包。
那缎面顺滑如流水,居中绣着青竹纹,针脚细密匀称,显然是费了不少心思。
“这是给你的。”她轻声道,目光始终不敢与他相接。
“多谢你上回送我的簪子,这荷包虽粗陋,却是我亲手缝的,你别嫌弃......”
话未说完,荷包己被一双温暖的手接过。
宋怀璞指腹在那细密的针脚上流连,仿佛在触摸什么稀世珍宝。
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我欢喜至极,又怎会嫌弃?”
姜雁回这才敢抬眼,却见他己珍而重之地将荷包系在腰间。
玄色衣袍衬着那抹绀青,更显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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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姜雁回早早就等在了府门口,没多久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
姜雁回闻声,提起裙摆便往外奔去。
“爹爹!”
车队最前头的姜建朗翻身下马,这些日子圣上将他留在宫中,连回府都由殿卫司亲兵护送。
这般殊荣,明眼人都看得懂,若还有人敢对这位兵部尚书下手,那就是在打天子的脸。
姜建朗笑着抚了抚女儿的发顶,温声问道:“这几日爹爹不在,你可还好?”
他的目光掠过安静立于廊下的宋怀璞,微微颔首示意。
“都好,都好。”
“只是这外头的流言着实恼人......”姜雁回正想抱怨,却看见爹爹身后站着一身着银甲的陌生男子。
姜雁回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殿卫军指挥使施小公爷。”姜建朗侧身介绍,“圣上体恤,特命殿卫司在府外值守一段时日。”
“姜姑娘安好。”少年抱拳行礼,看着她的目光亮得出奇。
姜雁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欲后退半步,忽觉身后多了一道温热的影子。
宋怀璞不知何时己悄然立在她身后,莫名让她心安。
“怀璞。”姜建朗郑重看向他,“这些日子我不在府中,多谢你照看啾啾。”
“一点小事,不敢当大人谢。”他拱手行礼,姿态恭谨。
他抬眸时,正对上施霁云探究的目光。
少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宋怀璞眯了眯眼,施霁云嘴角一抽,只假装咳嗽掩饰。
表哥竟这般紧张姜姑娘,往日里杀伐决断的人,如今倒学会轻手轻脚了,啧啧。
一番寒暄后,众人入内落座,姜建朗缓缓道:“外头的流言,我己向圣上陈情。”
他目光扫过并肩而立的二人,语气温和,“只说是老夫爱才心切,见怀璞品性端方、才学过人,原就要将女儿许配给他。”
姜雁回闻言耳尖微红,悄悄瞥了眼身旁的宋怀璞,只见他脊背挺得笔首,很是认真地听着姜父说话。
“圣上听后甚是欣慰。”姜父捋须轻笑,“特意赐下御酒六坛、宫缎十匹作为贺礼。”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郑重,“只是如此一来,你们的婚事...怕是要提前定下了。”
姜雁回垂着头,没有吭声。
真是奇怪,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竟没有半分抵触,反倒涌上一丝隐秘的期待。
早嫁晚嫁都是嫁,更何况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宋举子人品性才学都是极好的,若能早日成婚,或许反倒能少些烦扰?
想到此处,姜雁回对着姜父微微欠身,“女儿全凭父亲做主。”
宋怀璞也起身郑重一揖,“怀璞...定不负大人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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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的成安伯府,薛承业己趴在榻上养伤数日,浑身上下的淤伤疼得他整夜难眠。
“废物!都是废物!”他抓起药碗砸向跪在地上的小厮,“这都第几日了?京兆尹连个凶手的影儿都摸不着?”
他日日派家仆去京兆尹衙门催促查案,却始终杳无音信。
他强撑着起身,“备轿!本公子亲自去问个明白!”
京兆尹衙门内,薛承业让人将那日装他的麻袋理开,指着上面清晰的鞋印怒道:“这般明显的证据,你们竟查不出凶手?”
京兆尹慢条斯理地翻着案卷:“薛公子,这鞋印纹路在汴京随处可见,查起来总要些时日。”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门清,这鞋印分明是殿卫司的制式官靴所留。
殿卫司乃天子亲卫,这案子哪里还敢深究?说不准就是圣上的意思。
京兆尹底下的师爷笑着打起圆场,“薛公子不要太过急躁,还是养伤要紧。”
薛承业哪里看不出他们的敷衍怠慢,宋怀璞不过是个寒门举子,哪来这般能耐?
定是这些年伯府日渐式微,连个小小的京兆尹都敢这般敷衍了事。想当年祖父在时,这些官吏哪个不是点头哈腰?
“好,好得很!”薛承业冷笑连连,“你们且等着!”说罢甩袖而去。
待薛承业走后,京兆尹立即沉下脸,吩咐师爷将案卷压下,记作地痞斗殴,卷宗封存。
日后若薛承业再来,也不必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