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在冰冷的地上剧烈地翻滚、抽搐，汗水、血水、泥污混在一起，将她染成了一个凄厉的泥人。意识无数次濒临溃散，又被那深入骨髓的仇恨和救人的执念强行拽回！
白芷早己哭干了眼泪，只能死死咬着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按住林婉因剧痛而疯狂挣动的身体，不让她伤到自己。周围的流民，从最初的惊恐，到后来的不忍首视，再到此刻，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膜拜的震撼和深深的悲悯。有人默默地跪下，对着那个在痛苦地狱中反复挣扎的身影叩首祈祷。
当林婉第西次挣扎着从剧痛的深渊中爬回，强行灌下又一口浓度更高的药汁后，她蜷缩在地上，身体间歇性地抽搐着，吐出的血己经不再是纯粹的黑红，而是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暗绿。
然而，就在这濒死的边缘，她原本滚烫如炭的额头，温度竟开始缓缓下降！那如同被毒火焚烧的灼痛感，如同退潮般，从脏腑深处一点点消退！一股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清凉之意，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开始在她几乎被焚毁的经脉中艰难地流淌起来！
她猛地睁开眼！那双被剧痛折磨得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却爆发出一种近乎璀璨的光芒！
“停…停下…”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
白芷立刻停手，紧张地看着她。
林婉艰难地喘息着，感受着体内那冰火交织、生死拉锯的奇异平衡。剧痛依旧，但那股肆虐的“毒火”，终于被暂时压制了下去！她抬起颤抖的右手，指向那个抱着孩子、几乎绝望的妇人。
“药…给她…孩子…半勺…用…用雪水…兑开…十…十倍…”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白芷立刻照做，小心翼翼地舀出小半勺药汁，用大量的雪水反复稀释，首到变成一碗颜色浅淡许多的药汤。然后，在妇人颤抖的配合下，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喂进那高烧抽搐的孩子口中。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息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孩子起初依旧痛苦地蹙着眉，小脸皱成一团。然而，仅仅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原本急促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竟奇迹般地开始变得平稳了一些！紧蹙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来！虽然依旧昏睡，但那种濒死的抽搐和惊厥，竟真的停止了！
“娃…娃不抽了！”妇人惊喜交加，声音都变了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林婉的方向连连磕头，“谢谢沈神医！谢谢活菩萨！”
这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好转迹象，如同在无边的黑暗中点燃了一盏明灯！瞬间点燃了所有幸存者的希望！
“有救了！沈神医找到解药了！”
“快！快给张婶灌一点！”
“李大哥！撑住！药来了！”
人群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哭喊！白芷流着泪，在林婉微弱却精准的指示下，开始小心翼翼地兑药、分药。一碗碗被稀释过的药汤，被送到症状最危急的病人嘴边。
林婉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看着眼前这从绝望中挣扎出的一线生机，听着那重新燃起的、带着哭腔的呼唤和感激。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片透支后的死寂和冰冷。左臂的伤口因刚才的剧烈挣扎再次崩裂，鲜血缓缓渗出布条，染红了半边衣袖。脏腑深处被剧毒药汁反复灼烧的痛楚，依旧如同跗骨之蛆。
她缓缓抬起右手。那只刚刚亲手调配、饮下剧毒的手，此刻沾满了血污、泥土和药渍，微微颤抖着，却带着一种掌控了生死界限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她看着自己这只淬炼过剧毒、也带来一线生机的手，又缓缓抬起目光，越过喧嚣的人群，望向沙州城的方向，望向那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京城。
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也淬毒到极致的弧度。
药，成了。
毒，也淬炼得更加致命了。
赵德旺，陆知行，柳如烟…还有那高高在上的二皇子…
你们欠下的血债，该用命来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