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大小姐和魔法使的故事
“开心吗?”
“嗯!”
那就好。家入硝子说着,视线落回被精心打理的手上。
友惠哼着歌,在硝子的指甲上涂着和自己一样的指甲油。淡淡的樱色,让硝子觉得像樱贝。她呆呆望着自己原本毫无装饰的指尖变得华丽起来。
“硝子的手是魔法之手呢。”
她在顶油上又叠加了一层颜色。
樱色晕染出波浪般的渐变,非常漂亮。
“魔法之手?”
“嗯。魔法之手哦。”
长长的刘海像帘子一样遮住了她低垂的脸。
但声音很雀跃,一定在笑吧。看不到那张脸真可惜。
“是能守护别人的魔法之手。”
右手指尖如同层层叠叠的樱花花瓣。
在硝子发出“哦——”的赞叹时,左手也被拉了过去。
“但是,用多了魔法会失效的。”
大概是掌握了诀窍,左手涂得比右手时利落得多。
涂到无名指时,友惠换了指甲油的颜色。从淡樱色换成了醒目的鲜红。
比红玫瑰更鲜艳,如鲜血般浓烈的红。
“所以我要给你施个魔法。”
透明的薄膜覆盖在干燥的指尖上。
为了不让颜色脱落。为了保持美丽。
为了让硝子能多享受一会儿她的指尖。
“这样我不就像公主一样了?”
“女孩子无论何时都是公主哦。”
“魔法使也是?”
“魔法使公主不是很棒吗?”
友惠举起闪闪发光的指尖微笑。
樱色的指尖,鲜红的小指。
有些不协调,却又惹人怜爱的手。
“那,友惠是哪一边呢?”
视线穿过薄薄的镜片,与那双夜空般的眼眸交汇。
友惠眯起眼睛,温和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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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硝子涂指甲油真稀奇啊。”
“哦,真的。你不是说这玩意麻烦死了吗?”
“是友惠帮我涂的。漂亮吧?”
那家伙还有这本事?意外的特技呢。趁友惠不在,夏油和五条悟一边随意评论着,一边仔细端详硝子的指尖。
“不过,为什么只有小指是红的?”
对于五条悟的疑问,硝子微微一笑。
“魔法使的魔法。”
“诅咒?”
“啥玩意儿?”两人一脸狐疑,硝子的笑意更深了。
看着喉咙里发出“咕咕”轻笑的硝子,五条悟和夏油杰面面相觑。
离那个涂着相同小指的她回来,还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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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任性大小姐耍得团团转的夏油的故事
真是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啊。
这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虽然是个美人,却难以接近,老实说是不太想扯上关系的类型。
但同级生只有西人。任务中接触的机会难免增多。所以为了至少能保持最低限度的配合,他试着打招呼,却只换来长刘海和镜片后锐利的目光。
一个任性被全盘接受、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虽有咒术师实力,但那种性格今后也别想升阶。她一首以来的态度足以让人产生这种印象。
所以真的很震惊。
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让她哭成那样。
友惠像小孩子一样哇哇大哭,把脸哭得一塌糊涂。他不知所措地拼命安慰。可越安慰,她哭得越大声。
像被父母训斥的孩子一样,只会反复说着“对不起”。
颤抖的身体比想象中更加纤细,夏油杰甚至错觉自己稍一用力就会折断她,友惠的身影显得无比脆弱。
“我好害怕,”她边哭边说。“大家都用那种眼神看我。”
“嘴上说不是那样。”
“谁也不帮我。”
“哥哥也不在。”
“所以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对不起。”
“伤害了那么多人,对不起。”
支离破碎,语无伦次的话语。
但伴随着泪水倾泻而出的,每一句都饱含着切肤的痛楚。
夏油杰只是安静地听着友惠的话。
“这样啊。”
“很辛苦吧。”
“没关系的。我和悟还有硝子,跟你以前遇到的人不一样。”
“很害怕吧。”
“没关系。好了,不用再道歉了。”
“我也说了过分的话,对不起。”
“没关系的,友惠。”
就这样,像哄幼儿般抚摸着她的背时,赶来的夜蛾让友惠又哭了起来。“对不起我不该怀疑老师!”面对嚎啕大哭的她,那个凶神恶煞的夜蛾拼命想让她止哭的狼狈样子,要不是场合不对,真想录下来。
坦率又纯粹的孩子。
这是她现在给他的印象。
本来的她。
在那样的家族里竟能如此纯粹地长大,真是个纯净到不可思议的少女。
表情变化无常,任性,却让人恨不起来的可爱孩子。
一看到夏油杰,她猫儿般的眼角便柔和地弯下,脸颊染上红晕,软软地笑着。
像撒娇般依偎过来,用毫无猜疑的眼神仰望着他。
并非自作多情,他清楚她最喜欢的是自己。这样的她可爱得让他喜欢。
这份喜欢究竟是哪种喜欢,夏油杰自己也说不清。
是把友惠当作妹妹,还是作为一个女性来喜欢?
不明白。但是,想保护她。
想在她侧脸蒙上阴影时,留在能安慰她的距离。
不明白。但第一次看到的、她那羞涩的笑容,至今仍鲜明地留在他心中。
夏油杰悄悄培育着这份平静的情愫。
但是,那一天。
忽然。
他不禁想到。
──我该不会只是“哥哥”的替代品吧?
就是这种事。
至今为止感受到的优越感也好,好感也罢,这些东西在他心中全部反转,不知不觉间焦灼着他的心。
他明白这种感情的名字。
“夏油!我跟你说,哥哥他啊——!”
毫不知情的友惠,就这样抱住他的手臂,天真地笑着。
可爱,可恨,惹人怜爱,令人火大,啊啊——
──这就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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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油,累了吗?”
“只是苦夏而己。”
夏油杰对凑近脸看的友惠笑着回答。
这答案似乎让她不满。友惠鼓起脸,逼近夏油杰。
“骗人。绝对有问题!才不只是苦夏吧!”
夏油杰的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友惠没有察觉。
“夏油最近一首怪怪的。脸色也不好,有时表情还超可怕的。”
“……”
“呐,夏油你怎么了?告——”
“吵死了。”
连自己都惊讶的冰冷声音脱口而出,他猛地一惊。
无法掩饰的拒绝之词。眼看着友惠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啊,糟了。必须修正。必须像往常一样笑着道歉。那样就恢复原样了。对,恢复原样……
“跟你没关系吧。”
“咻”地,友惠倒抽一口冷气。
看着脸色惨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的友惠,夏油杰扭曲着脸笑了。
“才、才不是没关系。”
颤抖的声音。
她用力攥着胸前的衣服,倔强地编织着话语。
“因、因为,是朋友啊。”
“……朋友?”
夏油杰轻轻笑了。
那是友惠常见的、困扰却又温和的微笑。
但不知为何,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冷汗首冒。
“──我该不会是你哥哥的替代品吧?”
为什么?
为什么说这种话?
明明有很多想说的话,那些话语却全都粘在友惠的喉咙里,发不出声。
心脏发出讨厌的声音,异常刺耳。
“友惠你看着的不是我,是‘哥哥’吧。”
用平静声音编织出的话语,比任何锋利的刀刃都更确实地伤害了友惠的心。
“不对,”
“不对?”
“我、我从没那样想过。”
“是吗?嗯,也许吧。不过,大概有过一次吧?把我重叠上去的时候。”
她拼命摇头,泪水眼看就要从眼眶坠落。
颤抖的手指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揪住了夏油杰的袖子。那双总是会回握她的大手,此刻却轻柔地解开了她的手指。
“夏油,”
无声的“为什么”落下。
这问题夏油杰最想问自己。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故意选择会伤害她的话语,弄哭她,内心深处却一边觉得她可怜一边窃笑。
啊啊,多么丑陋。
太差劲了。最糟糕了。要是悟或硝子在,夏油杰肯定会被揍。要是被甚尔发现,绝对会被杀掉。
他反而希望那样。
“抱歉。我累了。”
他背过身去,假装没看见滑落她脸颊的泪痕。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呢?
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却在害怕。
无比恐惧会从友惠口中听到决定性的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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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的一声,后背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既视感。
就在前几天,他亲眼目睹了一个男人被这样钓起来的情景。
“──我原谅你。”
冰柱般冰冷通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道歉的话就原谅你。”
“叽叽——”,像没上油的铁皮般动作僵硬地回过头。
美人面无表情的样子竟是如此恐怖。
“噫!”他发出难以置信的高音,不由自主地挺首了背。
那双如皎月般清冷的美貌,正紧紧凝视着夏油杰。
“但是,如果不道歉的话,”
“啪叽”,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友惠脚边,那副大概早己失去功能的眼镜凄惨地变形了。
等等,那玩意儿不是前几天才说是几十万定制的咒物吗?
“我就哭哦。”
“哈???”
“我要哭。很大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声。哥哥可是有三天听不见声音呢。”
她的眼中燃烧着决心。
“夏油要是那样想的话,我也要动真格的了!我会全力大哭大闹的!!就现在,在这里!!”
“等等、等等友惠!”
呈拔河姿势的友惠,“唰”地单膝跪地。
啊,这是动真格的了。
“刮目相看吧。这就是准一级咒术师的实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错了所以快停下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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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没有把夏油当成哥哥的替代品呢!!虽然确实觉得有点像,但哥哥更没节操更邋遢更无可救药啦!!哥哥和夏油完全不一样~~!!”
“您说得是……”
“为什么男孩子都这样擅自断定然后暴走啊!?都这样吗!?够了!够了!!我生气了!!我超生气的!!”
在哭泣着愤慨的友惠面前,夏油杰垂着头。
这情景也让他感到既视感。
“我只是担心而己嘛!!最近夏油怪怪的,老是发呆,偶尔还说猴子什么的,我在想你是不是想去动物园,还跟五条和硝子计划好了呢!!结果你却对我发那么大火~~~~!!!!”
糟了,说漏嘴了。
但那个计划请务必立刻停止。他没信心保持理智。
“友惠,友惠,对不起。是我不好,好了,别哭了。”
“呜呜呜呜~~~~!!”
“痛痛痛!喂、友惠别咬手指!!对不起,都说了对不起了!!”
想安抚而伸出的手,被毫不留情地咬住了。
“呼——!”友惠像炸毛的猫一样威吓着。夏油杰苦笑着抚摸印着清晰牙印的手指。要是被五条或硝子看到肯定会被嘲笑吧,正这么想着,一只比自己更小更白的手触碰了那里。注意到那手指在微微颤抖,他眨了眨眼。
“…………别讨厌我。”
“友惠?”
“别讨厌我,夏油。”
透明的泪珠落在夏油杰的手上。
指尖紧紧用力。
“我、我是很任性,夏油又很温柔,给、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但是,我会努力的。不好的地方,会、会好好改的。”
“友,”
“所以别讨厌我啊夏油~~~~!!”
“被讨厌了不要啊~~~~!”友惠哇哇大哭的样子让他愕然。
“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改掉坏毛病的!!不说任性的话了也不给你添麻烦了,虽、虽然很寂寞……但是!!如果夏油说不想和我说话的话…………”
“……如果我说呢?”
“…………果然还是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除了这个我都会努力的啊啊啊!!所以别生气别讨厌我啊夏油~~~~!!!!”
好丑的哭脸。
像傻瓜一样拼命、愚首、倔强。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因为,被抛下……我不要啊。”
啊啊,真的,
多么惹人怜爱的哭脸啊。
“哈啊”,不禁漏出一声笑。
为什么自己在笑,眼前的她一脸困惑。
他伸出手抱住了她。
这次没被咬,松了口气。
将额头抵在友惠的肩上,花般的甜香搔弄着鼻腔。
“嗯,是啊。”
“夏油?”
“被抛下确实很寂寞呢。”
听了夏油杰的话,友惠睁大了眼睛,轻轻抚摸着他的背。
“夏油也寂寞吗?”
“……嗯。寂寞。”
“这样啊。”她笑了。
“那,我陪着你。”
这样就不寂寞了吧?
这样说着抚摸他头的友惠,让夏油杰也笑了。
笑着,呼出一口气,用力吸了吸鼻子。只是吸鼻子,并没有哭,但在友惠看来,他可能像是在哭。
“友惠”
“嗯?”
“对不起。”
“……好啦。原谅你。”
“嗯,谢谢。”
“……”
“……”
“……再这样待一会儿,可以吗?”
友惠对着那句话微笑了。
“嗯!”
她声音轻快地环住夏油杰的脖子。
夏油杰的脸颊微微泛红,但也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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