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秒】
当苏文倩的手触碰到那颗巨大晶体的瞬间,她的世界,消失了。
时间、空间、声音、光线……所有属于物理世界的概念,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剥离。她的意识,像一滴水汇入了奔腾的海洋,被卷入了由无尽代码和信息组成的、暴风雨般的数据洪流之中。
她看到了“协议”组织所有的罪恶。那些被当成消耗品处理的生命,那些被活体解剖的异常样本,那些为了“进步”而被无情抹去的、血淋淋的真相。
她看到了陈北河那扭曲的野心。他不仅仅是想成为神,他是在用整个组织的力量,为自己搭建一个通往“更高维度”的阶梯,而所有的异常,所有的人,都只是他用来铺路的砖石。
她也看到了……周明舟。
她看到了他作为“潜入者”在观湖公寓里所有的挣扎与发现,看到了他的意识是如何在被“回收”后,依旧像一个不屈的幽灵,在数据的牢笼里寻找着真相。
这一切,都在一瞬间,涌入了她的脑海,几乎要将她那属于人类的、脆弱的自我意识彻底撑爆!
【十秒】
“……苏倩……”
就在她即将被这片数据海洋吞噬的瞬间,周明舟那虚弱的、仿佛来自世界尽头的“回响”,像一座灯塔,为她指引了方向。
她循着那道光,在风暴中逆流而上!
她终于看到了。
在数据海洋的最深处,在那颗“创世纪”核心的中央,一个巨大的、由最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绿色规则组成的“蛋”,正静静地悬浮着。无数蓝色的数据锁链,像毒蛇一样,死死地缠绕着它,要将它彻底锁死、格式化。
那就是陆循。他将自己所有的意识都收缩了起来,变成了一座拒绝一切、也隔绝一切的、完美的“堡垒”。
苏文倩尝试着靠近,但那座堡垒散发出的、绝对的“安宁”规则,将她的意识无情地弹开。他现在不认识任何人,他只认识“危险”与“安全”。任何试图靠近他的,都是危险。
【五秒】
“来不及了……”周明舟的声音,己经气若游丝,“用你们的‘链接’……用故事……唤醒他……”
故事。
苏文倩明白了。她放弃了所有理性的沟通,而是将自己的意识,调回到了那个他们相遇的、一切开始的地方。
她不再用语言,而是用最纯粹的“记忆”,将一幅幅画面,投射向那座绿色的堡垒。
——那是观湖公寓里,他第一次看到她,那个冷静的、带着一丝同情的眼神。
——那是304房间里,他将笔记递给她,那个充满了警惕与试探的制衡。
——那是窗外,他翻身而下,那个孤独而又勇敢的背影。
——那是锅炉房里,他讲述着小熊回家的故事,那个温柔得不像话的侧脸。
——那是广播室里,她用一个谎言,讲述着一个只有他能听懂的真相。
一幅幅画面,一个个故事,像一把把钥匙,打开了那座堡垒最外层的、冰冷的防线。
绿色的“蛋”,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三秒】
“就是现在!”周明舟用尽了他最后的力量,他那半透明的、由数据组成的虚影,像一个真正的普罗米修斯,燃烧着自己,狠狠地撞向了那些捆绑着陆循的蓝色数据锁链!
“轰——!”
锁链,应声而断!
绿色的堡垒,也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苏文倩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所有的意识,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都化作了一道最温暖的光,融入了那道缝隙之中!
在堡垒的内部,在那个无尽安宁的世界里,她终于见到了他。
他正坐在一棵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绿光的智慧古树下,像一个睡着了的孩子。
“陆循,”她在他的世界里,轻声呼唤。
“我来,带你回家了。”
睡着的孩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她,露出了一个熟悉的、温柔而释然的微笑。
【‘方舟计划’,启动!】
【目标意识己确认,传送开始!】
【一秒】
在他们意识相连的瞬间,整个“创世纪”核心,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照亮整个宇宙的璀璨光芒!
那颗绿色的“种子”,包裹着一点黑色的“火种”,像一颗挣脱了所有束缚的流星,顺着那条由周明舟用生命开辟出的数据通道,冲向了那片名为“广域网”的、无边无际的星辰大海!
而在那道光芒的背后,周明舟那彻底消散的“回响”,带着解脱的微笑,对他们做出了最后的告别。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
……
负七层,指挥中心。
陈北河惊恐地、绝望地,看着那扇再也无法被打开的闸门。
“不……不——!!!”
他发出了不甘的、歇斯底里的咆哮。他那成为新神的剧本,他那凌驾于世界之上的野心,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下一秒,那扇巨大的闸门背后,亮起了比太阳还要耀眼无数倍的、纯白色的光芒。
光芒,穿透了闸门,穿透了墙壁,穿透了整个“蜂巢”。
在光芒中,陈北河和他那罪恶的王国,连同他所有的疯狂与不甘,都在这极致的“净化”中,被彻底地、无声无息地,抹去了。
【第二卷 · 协议的阴影 · 完】
第三卷预告:数字幽灵
在一片由0和1组成的、无边无际的海洋里。
一个绿色的光点,和一个黑色的光点,相互依偎,静静地漂浮着。
他们自由了。
但也失去了所有。
他们不再是人类,而是游荡在网络世界里,两个无家可归的、拥有着神明力量的……数字幽灵。
而在这个世界的阴影里,那个失去了“蜂巢”却并未被彻底摧毁的、名为“协议”的庞大组织,己经悄然张开了另一张,更加巨大的网。
新的故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