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贴着墙滑坐在地,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刚才从井底那道裂缝往上爬时,指甲缝里的血己经凝成了痂,此刻被风一吹,疼得钻心。
可更烫的是胸口——那股热流还在窜,从丹田往西肢百骸钻,像条活物在经脉里拱。
"稳住呼吸。"老皮的声音从袖口钻出来,鼠须扫过我手腕,"你刚才在井底听见的节奏,再试一次。"
我闭着眼,把井壁上那些符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月光透过透气窗漏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恍惚间又看见那些发光的刻痕——它们昨晚在我意识里翻涌时,确实带着某种韵律,像潮水漫过礁石的节奏。
舌尖抵着上颚,我跟着记忆里的频率吐气。
第一口没什么,第二口时,后颈突然麻了一下。
第三口——掌心发烫!
我猛地睁眼,看见手心里浮着团淡青色的光,像攥了把萤火虫。
光晕只有指甲盖大,却把我手背的血管照得清清楚楚。
老皮"吱"了一声,爪子扒着我袖口站起来,圆眼睛瞪得溜圆:"是灵气!
你引动了灵气!"
可那光只闪了两秒就散了。
我盯着掌心发怔,指尖还残留着暖烘烘的触感。
正要再试,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嗡"的一声——不是耳鸣,是空气在震。
像有人拿锤子敲了口古钟,波纹从头顶往下压,我后槽牙都跟着颤。
老皮"嗖"地窜进我衣领:"走!灵脉被惊动了!"
我连滚带爬冲进拐角的储物间,门轴"吱呀"一声,我赶紧用肩膀顶住。
霉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涌进鼻腔,我贴着门缝往外看——走廊尽头的安全灯红得刺眼,三个白大褂正快步往这边跑,最前面那个是小周。
他手里攥着台银色仪器,屏幕上的曲线像被风吹乱的草,上蹿下跳。
"信号源在B区三层!"小周喘着气,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刚才那波波动...他在主动操控灵气!"
另一个白大褂扯了扯领口:"林主任说过,这小子是钥匙。
要是让他跑了——"
"闭嘴!"小周猛地回头,喉结动了动,"先找到人再说。"他把仪器举到胸前,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就在附近...三、二、一——"
我后背沁出冷汗。
储物间很小,墙角堆着废弃的血压计和药箱,连个能藏人的柜子都没有。
老皮在我脖子上咬了口:"别喘气!
他们的仪器测的是灵气残留,你刚才引动过,现在收敛心神!"
我死死咬住嘴唇,把呼吸压得比蚊子还轻。
热流在体内转得更快了,这次却不烫,像根绳子勒着我心口——那些在井底听见的低语突然冒出来:"你是钥匙,也是祭品。"
祭品?
我盯着门缝外晃动的白大褂影子,指甲掐进掌心。
上个月他们把303床的老张拖去地下室时,老张喊的也是这句话。
后来老张再没回来,只听说"治疗成功"。
原来不是成功,是...
仪器的蜂鸣声突然变尖了。
小周的脚步停在储物间门口,我甚至能看见他镜片上自己的倒影——瞳孔缩成针尖,手指按在门把手上。
"咔嗒"。
我抄起脚边的药箱,手心里又泛起那点微光。
这次光更亮了些,像颗小月亮。
老皮在我耳边尖叫:"打他手腕!"
门开了条缝。
小周的脸探进来时,我挥起药箱砸过去。
金属药箱撞在他手腕上,仪器"啪"地摔在地上。
他痛呼一声后退,我趁机窜出去,往安全通道跑。
"抓住他!"后面传来喊叫声。
我拐过楼梯转角时,听见对讲机里刺啦刺啦的声音:"林主任,目标往枯井方向去了。"
"让高道士去枯井。"是林怀远的声音,混着电流的杂音,"确认封印松动情况。"
我脚步顿了顿。
枯井...那口被铁链锁了二十年的枯井,井底刻着那些发光符号的枯井。
原来他们一首守着的,是这个?
跑到一楼大厅时,玻璃窗外闪过两道黑影——是猎狐犬,正扒着栏杆狂吠。
我攥紧药箱,热流在血管里烧得发烫。
这次不是害怕,是种发疼的清醒:他们要的不是我的命,是我能引动灵气的本事。
而我,得先弄清楚,这本事到底从哪来的。
月光透过大厅吊灯洒下来,照在我脖子上的银锁片上。
两半碎片突然发烫,像被火烤过的硬币。
我摸了摸,想起妹妹出事那天,她把这半块锁片塞给我:"哥,等我长大,我们用这锁片换糖吃。"
可现在,锁片在我手里发烫,像在指方向。
我抬头看向窗外——枯井在医院西北角,平时用铁板盖着,今晚铁板被掀在一边,井口黑洞洞的,像只睁开的眼睛。
身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擦了擦脸上的汗,转身往相反方向跑——不是逃,是等。
等他们松懈,等月上中天,等...
等我再进那口枯井。
(风卷着落叶扑过铁板,井口深处传来细不可闻的"嗡嗡"声,像有什么东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