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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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忆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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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盛世华裳
作者:
落叶追梦
本章字数:
9636
更新时间:
2025-06-29

夜风卷着沙砾打在瞭望台的牛皮帐篷上,发出噼啪声响。萧云深推开帐门时,正见一轮残月斜挂在祁连山脉的脊梁上,清辉将远处的烽燧镀成冷银。他裹紧玄色披风,铠甲的甲叶在走动间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沙雀。

这是他戍守朔方军的第七个年头,也是李华章从军营消失的第一千零二十三天。

瞭望台的木栏上积着薄霜,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抹去一片,露出下面深褐色的木纹。指尖触到一道刻痕——那是某年冬夜,李云章喝多了酒,用匕首歪歪扭扭刻下的“三郎到此一游”,旁边还画了个咧嘴笑的小人。那时他只觉得这小子胆大妄为,如今却忍不住用指腹一遍遍那道凹痕,仿佛能透过冰冷的木头,触到故人的温度。

“将军,夜深了,该回帐了。”副将赵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捧着个铜手炉,“今日探马回报,漠北部族又在边境游弋,怕是……”

“知道了。”萧云深打断他,目光仍锁在东南方的夜空。那里没有祁连山的巍峨,只有一片被风沙揉碎的星子,黯淡得像撒在灰布上的盐粒。他想起李云章说过,江南的星星是碎钻,坠在墨蓝的绸缎上,而塞外的星子太亮,亮得能照见刀上的血。

那时他刚打完一场硬仗,尸身还没来得及收敛,血腥味混着马粪味弥漫在空气里。李云章蹲在他身边,细心地替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将军忍着些。”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沙哑。他凑得极近,额前碎发几乎扫过萧云深的下颌,每一次呼吸都化作温热的气流,轻轻拂过伤口附近的皮肤。那气息痒痒的,带着雨后初绽的玉兰花混着晒干草药的清芬,竟能穿透战场的浊臭,首首钻入萧云深的鼻腔。

他的心猛地一颤,像被弓弦猝然拨动。

李华章的手指很巧,缠着绷带的动作又轻又稳,只是指腹异常柔软,不像常年握刀的手。萧云深垂眸望去,见他睫毛生得又密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秀挺,唇色是失血般的淡粉——这哪里像个糙汉子?倒像……倒像他幼时在京中见过的某位大家闺秀。

“将军看什么?”少年忽然抬头,撞上他的目光时,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后退半寸,绷带差点散掉。篝火的光映在他眼里,水光潋滟,竟比平日更显柔和。

萧云深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说“没什么”,却鬼使神差地问:“你身上……什么味道?”

李华章的脸“唰”地一下白了,随即又涨得通红,像被火炭烫到似的缩回手,绷带散了一地。他慌忙去捡,半天抓不住那截布条:“没、没味道……许是……许是蹭了军医的药膏吧?”

那语气太慌乱,反而欲盖弥彰。萧云深盯着他泛红的耳根,那里细绒毛在火光下泛着微光,脖颈处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这分明是女子才有的细腻。他忽然想起这小子每日和衣而睡,夏日里也总穿着长袖,甚至连撒尿都要避开人……无数被忽略的细节此刻串联起来,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

“李华章”萧云深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

夜风卷着血腥气吹来,吹乱了少年额前的碎发。萧云深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看着他因紧张而起伏的胸膛,那股淡淡的玉兰花味又萦绕过来,比刚才更清晰。他忽然发现,自己竟不讨厌这味道,甚至在这充斥着死亡的战场上,这气息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宁。

“罢了。”萧云深移开目光,望向远处未熄的烽火,“包扎吧。”

李华章如蒙大赦,连忙低下头,重新拿起绷带。这一次,他的动作依旧轻柔,只是呼吸比刚才更浅,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萧云深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绷带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顺着伤口蔓延到西肢百骸,竟比任何金疮药都更能止痛。

他忽然想起母亲,母亲身上也带着玉兰花的香味。此刻闻着身边少年身上的气息,总是能让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母亲抱他的样子,暖暖的好想躺在她的怀里睡上一觉。

“好了。”李华章打好最后一个结,小心翼翼地替他整理好铠甲,“将军好好歇息,末将……末将去看看还有没有伤兵。”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站起来,转身时,袖摆扫过萧云深的膝盖,那股淡香又 飘了一下。

萧云深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那道背影纤细而挺拔,在满地尸骸中显得格外突兀。他抬起手,轻轻触碰左臂的绷带,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指尖的温度和那缕若有似无的香气。

心,又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这一次,他不有些疑惑,自己怎么对一个男人而是生出了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异样的情愫。怎么可以对一个男人……他再次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铁血生涯里,他见惯生死,心硬如铁,从未对任何人动过这般莫名的悸动。即便是对京中贵女,也从未留意半分,何曾有过此刻这般——像弓弦被无名之手拨弄,震颤不止的慌乱。

他强迫自己去想军报,想阵型,想明日要修补的兵器,可脑海里总不受控制地浮现李云章替他包扎时,指尖划过皮肤的温热触感。那不是兄弟间的扶持,那是一种……他不敢深想的、带着奇异引力的触碰。

“荒谬!”他低声骂了一句,猛地站起身,铠甲的重量让他晃了晃。碎石从断壁上滑落,滚入黑暗中,如同他此刻沉到谷底的思绪。

或许是太久没回中原,忘了女儿家该有的模样?或许是战场孤寂,错把依赖当成交情?他试图用种种理由说服自己,却只觉得胸口那点异样的情愫,像藤蔓般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天了。萧云深望向李云章消失的方向,夜色浓得化不开,只有几颗寒星在天幕上冷眼旁观。他忽然想起李三郎说过的江南星空,说那里的星星像碎钻,坠在绸缎上——此刻想来,那语气里的向往,哪像个糙汉子,分明是深闺女子对故乡的眷恋。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底破土而出:难道……

不,不可能。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李三郎是跟着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弟兄,是在乱军里替他挡过箭的袍泽,怎么可能是女子?

可那双手,那双眼,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萧云深烦躁地扯开披风领口,朔风灌入,冻得他打了个寒噤,却压不下心头的燥热。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让他惶恐的,是这颗不受控制的心,和它对一个“男人”生出的、连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异样情愫。

他转身走向营帐,脚步比来时更沉。路过那片李云章方才蹲坐的土地时,他下意识地顿了顿,靴底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余温。

这一夜,祁连山下的军营里,铁血将军萧云深第一次尝到了辗转难眠的滋味。帐外寒星点点,帐内烛火摇曳,映着他紧锁的眉头和眼底深处,那抹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名为“李云章”的涟漪。

“将军,你看那三颗星,”少年忽然指着北斗星的方向,眼睛在火光下亮得惊人,“像不像酒壶?我娘说,那是天上的酒仙拿壶斟酒呢。”他说话时,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一道新结的疤,是前日替他挡箭时留下的。

萧云深当时没作声,只盯着他垂落的睫毛。这小子明明怕疼得紧,包扎时指尖都在发抖,偏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风吹过篝火,火星溅在他发梢,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絮絮叨叨讲江南的趣事,说他家门前有棵老槐树,夏天能结出甜津津的槐花蜜。

“你想回家吗”萧云深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

少年包扎的手猛地一顿,眼中瞬间起了一层薄雾,慌忙深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萧云深闭上眼,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出李三郎低头时,后颈露出的那截白皙脖颈——那时只觉得这小子皮肤比寻常男子细腻,现在才惊觉,那根本就是女儿家的肌理。

“将军?”赵顺见他神色有异,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萧云深睁开眼,接过手炉,暖意透过皮革手套传来,却暖不透心底那片荒芜。“赵顺”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夜风更冷,“你说,当年李华章……是不是真的死了?”

记得一次萧云深缴获的敌酋美酒成了营中稀罕物。那日庆功宴,他难得开了坛西域葡萄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粗陶碗里晃荡,引得新兵们频频偷瞄。李华章偷偷走了过来。

"将军,这酒甜吗?"她鬼使神差地凑过去,指尖蹭着碗沿的酒渍。

萧云深正用袖口擦碗,闻言抬眸,酒气混着夜风扑在她脸上:"想尝?"

李华章慌忙摆手,却见他忽然把自己的碗递过来,碗底还剩小半口酒:"剩的,不嫌弃就喝了。"

没想到,他接过碗就往嘴里倒,酸甜的酒液呛得她首咳嗽,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萧云深看着她被酒气熏红的眼角,莫名觉得这小子比平日更显秀气,伸手想替她拍背,却被她猛地躲开。

"谢、谢将军!"她把空碗塞回去,逃也似的跑开,却没看见萧云深望着她背影,指尖还残留着碗沿的温热。哪有大男人喝酒脸红成这样的?

更离谱的是她学萧云深喝酒。将军喝酒时喜欢用刀尖挑开酒坛封泥,仰头灌酒时喉结滚动,有种说不出的利落帅气。李三郎趁没人时偷偷模仿,结果刀尖戳破了酒坛,酒水洒了一身,还差点划伤自己。

"你在干嘛?"萧云深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李三郎吓得把刀一扔,转身时酒渍正顺着衣襟往下滴,活像个偷喝酒被抓的顽童。萧云深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又看看地上的破酒坛,忽然笑了——那是李三郎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放松,眼角的纹路都舒展开来。

"想学我?"他弯腰捡起刀,指尖在刀柄上擦了擦,"可惜啊,你这左手,连刀都握不稳。"

李云章涨红了脸,嘴硬道:"谁说的!我……"

"来 我教你"说着萧云深把刀递给她,他说话时,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握着她的手,那瞬间的温热让忘了呼吸,心跳如鼓。

说了句“你自己好好练练”慌忙的逃开了。

塞外的冬夜格外寒冷,李云章的棉被薄得像张纸。某夜她冻得瑟瑟发抖,翻来覆去,他拿起狐裘披风,走了过去,黑暗中,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擦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战栗。

"睡相跟猫似的。"他低声说了句,语气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柔。

次日清晨,他顶着黑眼圈去操练,却见李华章顶着同样的黑眼圈,还时不时打哈欠。

这些藏在军营里的趣事,像撒在沙砾中的珍珠,被萧云深小心地拾起来,藏在心底。这些啼笑皆非的"趣事"里,逐渐被那个秀气又古怪的"李华章"牵动了心弦,只是他自己,还未曾明白这份异样情愫的真正源头。

萧云深看着那幅寻人告示,画中的女子和李华章很是相似,李华章是她吗 她真的死了吗

“去备马。”萧云深忽然转身,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将军?”赵顺愣住了,“这么晚了,去哪?”

“出去走走。”萧云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马队在夜色中潜行,马蹄踏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萧云深一马当先,任由朔风灌进领口。他想起李华章笑起来的样子,眼睛会弯成月牙,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那时他总笑这小子长得比姑娘还秀气,现在才惊觉,那根本就是姑娘家的模样。

山包很快到了。这里曾是他们伏击敌军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几截断矛和散落的箭镞。萧云深翻身下马,走到当年李华章藏身的那块巨石旁,石缝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玉兰花味,被风沙一吹,便散了。

他仰起头,塞外的星空依旧明亮得刺眼,北斗七星像一把巨大的银勺,悬在天幕上。他想起李华章说的“酒仙斟酒”,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却只牵出一抹苦涩。

“李华章……不,李华裳。”他第一次在心里叫出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现在在哪?你真的死了吗 是不是己经回到江南,嫁作人妇,忘了这塞外的风沙?”

他想起她替他包扎时,指尖的温度;想起她偷偷塞给他的、用布巾包着的熟鸡蛋;想起她在寒夜里,把自己的被子分一半给他,说“将军身子重要”。那时他只当是兄弟情深,如今才明白,那些细微的关怀里,或许藏着他未曾读懂的温柔。

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铠甲上噼啪作响。萧云深抱紧双臂,忽然觉得无比寒冷。他想起那封告示,他当时心里一动,却不敢往那方面想,只当是同名同姓。

“华裳……”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舌尖竟尝到一丝微苦。

夜露渐重,打湿了他的披风。萧云深坐在巨石上,望着东南方的天际,仿佛能透过千山万水,看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他想起她身上的玉兰花味,想起她包扎时清浅的呼吸,想起她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那是他在血腥战场上,唯一见过的、不带丝毫杂质的光亮。

“等我回去,”他在心里默默说道,“我定要去江南寻你,不管你是李华章还是李华裳,我都要问个清楚。”

天边泛起鱼肚白,启明星在晨曦中渐渐黯淡。萧云深站起身,拍了拍披风上的露水,眼神重新变得坚毅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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