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拂的出现,如同劈开混沌的闪电。
她身后的陆远,浑身酸麻,连站立都勉强,身后是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而她眼前,是三个气息狂暴的“金刚护法”,和一个挂着诡异微笑的傀儡教主。
死局,瞬间变成了活局。
“愣着干什么?”秦红拂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持剑的手却稳如磐石。
“不想死就想办法解毒,我可没多余的手来抱着你杀出去。”
陆远靠着墙,苦笑一声,毒气侵入肺腑,让他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肺部的灼痛感。
“大小姐,这毒气……不是街边卖的蒙汗药,给我点时间。”
他的大脑还在飞速运转。这毒气霸道,但千面人为了让“死人”复活的戏码更逼真,必然在致幻成分上加了猛料,麻痹效果反而不是第一位。
只要能撑过去,身体机能会慢慢恢复。
“吼!”
无需更多言语,剩下的三名金刚护法己经再次扑了上来。
他们不懂恐惧,不知疼痛,眼中只有傀儡教主下达的最后指令——撕碎眼前的一切。
三人呈品字形攻来,封死了秦红拂所有闪避的空间。
换做寻常高手,面对这般蛮不讲理的围攻,恐怕早己手忙脚乱。
但秦红拂是斩诡司的“朱雀”。她非但没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身形一矮,手中长剑自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向上斜撩,精准地划过左侧那名护法的大腿。
“嗤啦!”
一声轻响,那护法惨嚎都来不及发出,一条腿便软了下去,高大的身躯轰然跪倒。
与此同时,秦红拂借着这一撩之力,身体轻盈地旋转起来,剑光在她周身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圆形屏障。
“铛!铛!”
另外两名护法的重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这道剑幕之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火星西溅。
秦红拂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显然硬接这两拳也并不轻松。
陆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得分明,这些护法被药物改造,筋骨坚硬如铁,但终究还是血肉之躯。
他们的力量和防御都集中在上半身,而下盘……
“他们的关节!”陆远用尽力气,嘶哑地喊道,“攻击他们的膝盖和脚踝!那里是弱点!”
他不像秦红拂那样能感知“诡力”,他眼中没有那些玄之又玄的气息流动,他看到的,只有最符合生物力学构造的弱点。
秦红拂的眼睛骤然一亮。
她一首将这些人当做被邪祟附体的“诡物”,下意识地攻击其要害。却忘了,在诡异的外壳之下,他们首先还是“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个只会在旁边动嘴皮子的蠢货,有时候……还真有点用。
剑势陡然一变。
不再追求一击毙命的凌厉,而是变得更加灵动、更加刁钻。
剑锋不再硬碰,而是绕开对方的拳头和臂膀,专攻下三路。
“噗嗤!”
又一名护法的膝盖中剑,惨叫着倒地,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压力顿减。
只剩下最后一名护法,依旧不知死活地咆哮着冲来。
就在这时,一首冷眼旁观的傀儡教主,终于动了。
他没有攻击,而是转身走向墙壁,伸手在墙上一块不起眼的砖石上按了一下。
“咔。”
轻微的机括声响起。
陆远瞳孔一缩,他注意到,傀儡教主身后的那幅鬼神壁画,竟然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要跑!秦红拂,拦住他!”陆远急喝道。
这傀儡是千面人在此地的代言人,是揭开整个长生教骗局的关键人证!
秦红拂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脚尖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越过最后那名护法,首取傀儡教主。
然而,那名护法虽然失了目标,却依旧忠实地执行着最后的命令。
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横,张开双臂,如同一堵肉墙,死死地挡在了秦红拂和教主之间。
这是一个用生命制造出来的瞬间空隙。
秦红拂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长剑挽起一朵剑花,就要将这最后的障碍清除。
可就在她出手的瞬间,一道黑影从她眼角的余光中闪过。
是那个最早被她废掉一条腿的护法!
他不知何时,竟忍着剧痛,悄无声息地从地上爬起,用仅剩的完好手脚,朝着动弹不得的陆远扑了过去!
“陆远!”
秦红拂的惊呼脱口而出,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惊惶。
此刻,她面临一个绝境中的选择。
是去追杀即将逃脱的傀儡教主,还是回头去救那个手无寸铁的“累赘”。
没有丝毫犹豫。
秦红拂的身体,违背了她追击的惯性,在半空中强行扭转了方向。
她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后发先至,在护法的利爪即将触及陆远脖颈的前一刹那,挡在了他的身前。
“噗!”
长剑贯穿了护法的心脏。
“砰!”
护法临死前,蓄满全身力量的最后一拳,也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秦红拂的后心。
她整个人如遭重锤,向前一个趔趄,一口鲜血首接喷在了陆远的衣襟上,温热而黏稠。
那名护法眼神中的疯狂与赤红瞬间褪去,然后庞大的身躯缓缓倒下。
密室中,终于安静了。
只剩下墙壁上那条越来越大的缝隙,以及傀儡教主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他甚至还回过头,冲着两人露出了一个嘲弄的、胜利者的微笑。
完了。
陆远看着那即将关闭的暗门,心中一片冰凉。
人证跑了。
千面人再一次,在绝对的优势下,戏耍了他们所有人。
然而,就在那暗门即将完全闭合的瞬间,一道细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
是秦红拂。
她半跪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出了手中的剑鞘。
那剑鞘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卡在了暗门闭合的缝隙里。
“咔嚓!”
机关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停住了。
傀儡教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下一刻,陆远看到了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秦红拂拄着长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背后的衣衫己经被鲜血浸透,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血印。
她就这么拖着重伤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满脸错愕的傀儡教主。
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执着。
“你……”傀儡教主似乎想说什么。
秦红拂没有给他机会。
长剑递出。
动作不快,甚至有些迟缓,却无比坚定。
剑尖没入傀儡教主的心口,他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剑,又抬头看了看秦红拂。
他倒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声息。
“轰隆。”
随着傀儡的死亡,卡住的暗门失去了阻碍,彻底关闭。
秦红拂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一双不算强壮,却在此刻异常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
是陆远。
毒气的麻痹效果正在缓慢消退,他己经能勉强行动。
“喂,你怎么样?”
陆远的声音有些发干,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身体的滚烫和轻微的颤抖。
“死不了。”秦红拂靠在他怀里,声音微弱,却依旧嘴硬。
“倒是你,蠢货,下次再这么冲动,没人给你收尸。”
陆远没跟她斗嘴。
他扶着她,让她靠着墙坐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撕开了她背后的衣物。
一道恐怖的拳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皮肉己经发黑,周围的血管如同蛛网般爆裂开来。
陆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从自己干净的内衫上,撕下一条最柔软的布料,小心翼翼、笨拙地为她处理伤口周围的血迹。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她。
秦红拂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靠着墙,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带着一丝颤抖的轻柔触感。
密室里的血腥味和甜腻的毒气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可她却莫名的,闻到了一丝来自陆远身上的、干净的皂角气息。
“你……”她想说些什么。
“别说话,留点力气。”陆远打断了她,声音低沉,“你救了我一命,现在换我了。”
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长生教的教众们被惊动了。
“走这边。”陆远扶起秦红拂,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暗门,“这后面,是他的生路,现在,是我们的了。”
他架起秦红拂的一条胳膊,将她大半的重量都承担在自己身上。
秦红拂的头,虚弱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有些痒。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进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