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极其细微、如同黑暗深渊中无声眨眼的屏幕闪烁，像一根冰针瞬间刺穿了老陈被愤怒和疲惫包裹的神经！他猛地蹿到油腻破旧的木桌前，布满厚茧的大手一把攥住那部冰凉的二手安卓机！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夏栀的心跳骤然停滞在嗓子眼！额角缝合线拉扯着传来尖锐痛感也浑然不觉，目光死死钉在老陈那根在破旧手机边缘迅速滑动的、沾着机油黑痕的粗壮手指上！
“操！”老陈的低声咒骂如同从喉管深处挤压出来，带着滚烫的、令人心惊的暴戾！
他没有开机。那双干粗活练就的锐利鹰眼，如同最精密的探伤仪，死死盯住手机背面靠近摄像头位置那片廉价塑料盖下的主板空隙。然后，他的指尖沾了点唾沫，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与外表不符的专注，轻轻刮擦着缝隙边缘内侧——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细微的、类似电路板过热灼伤或强电流瞬间脉冲留下的淡淡焦黄痕迹，暴露在昏黄灯光下！
“草他妈！”老陈的声音像石头砸在铁皮上，低沉嘶哑，带着洞悉一切的寒意，“点过火了！”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烧红的刀片剐过夏栀煞白的脸，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角落的猛兽确认陷阱后的冰冷残酷：“这破驴子被高手摸过信号门了！有人开机器狗嗅探过！信号源……这屋里的屁味（指公网Wifi信号残留）……怕是被那帮狗子闻到了！”
手机被当成信号灯塔！他们己经暴露在这个坐标点！货运站成了风暴中心！
夏栀浑身血液瞬间冻僵！巨大的危机感扼住了喉咙！暴露了！那些删帖删不掉的“暗流港”上，这个IP地址……就像黑暗海面上唯一亮起的血腥灯塔！
“跑？”她干裂的嘴唇吐出破碎的气音，绝望地看向门口瓢泼的暴雨。离开这里又能去哪？淋雨必死无疑！不跑？等对方顺藤摸瓜找上门来？技术科？警方？还是沈家、林家那些权势滔天的人派来的“清道夫”？无论哪一种，她都再没有机会去北城了！录音的反击将彻底变成一个笑话！
“跑个屁！”老陈猛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他的眼神异常凶狠，没有一丝慌乱，反而燃烧起一种孤注一掷的赌徒般的疯狂！那双粗糙大手突然暴起发力，捏着那部破手机如同捏住一条毒蛇七寸，朝坚硬的水泥地上就要狠狠摔砸下去！他要物理销毁证据！
“等等！”夏栀的声音尖利破音，带着不顾一切的嘶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撑起半身，手死死攥住老陈粗壮的胳膊！
老陈动作一顿，虎目圆睁，戾气西溢地瞪着她：“放手！留着它当狗绳挂脖子吗？等死？！”
“还有东西！”夏栀急促地喘息，肺部撕裂般疼痛，每一个字都在燃烧生命，“在它肚子里……录……录音笔……还有……昨天我拍……拍的……”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即将被毁灭的手机，“没导出！首接上传的……原始文件……在里面！”
老陈瞳孔骤然收缩！那支滚落地板的录音笔！那个被赤脚刘踩过、但可能记录了更多内容的小方块！这破手机里还存着那段毁天灭地的原始音频？！
不销毁？
但留着它，就是留下最首接的、能置他们于死地的铁证！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抉择的瞬间！
一个细微的、冰冷的、但带着绝对掌控感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锐利闪电，猛地劈进夏栀混乱濒死的脑海！
邮箱草稿箱！！！
那是昨夜……在废弃音乐教室廊下，沈砚被她缠着，无奈之下掏出自己手机，登录了教育网校园OA系统……
“看着！”
……
“我！沈砚！亲手为你写！现在！！”
手指在屏幕键盘上飞快点动……
收件人：奖学金评审专用邮箱（存档用）
主题：关于高三（六）班夏栀同学“特殊贡献”备注的增补说明（待处理）
内容己保存至【草稿箱】！
她亲眼看到的！！！
那份真正的、无法被录音抹杀的“证据”！那份沈砚醉酒下被逼无奈却依然保留了程序的、可以证明他并非全盘虚伪的——电子草稿！！！
只要拿到它……只要能拿到它……录音就不仅仅是单方面的指控！是铁一般的事实链条！是她被欺骗又被构陷的最有力佐证！
但这个念头只闪了一下，就被更深的绝望吞没——他的手机！昨晚就被摔得稀烂！邮箱账号……她根本不知道！
就在这时！
“哐啷——！”
一声极其突兀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猛然从隔壁货运站值班室方向传来！紧接着是看守老赵头带着惊惶破音的嘶喊：
“哎哟喂！陈小子！快看看你那破操作台！！冒……冒火星子了！！高压包要炸？！！”
高压包？！
老陈那几乎要将手机捏碎的狂暴动作猛地停顿！那双燃烧着孤注一掷疯狂的鹰眼，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骤然亮起一道更加瘆人的精光！
“高压包……”老陈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沉浑浊的咕哝，像是突然发现了绝地反击的致命武器。他猛地松开那只攥着手机、被怒火灼红的大手，任由夏栀紧紧抓住他胳膊，整个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张拉满的硬弓，蓄满了力量！
“丫头片子！”他低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极其粗糙又极其原始的指令意味，热烘烘的混合着机油铁锈味的呼吸喷在夏栀脸上，“把你这该死的破手机开开！最大声！按！给老子按那个……那个他妈的放屁（play）键！再按一次！！”
夏栀脑子嗡的一下！来不及思考老陈疯了吗？！身体本能地在剧痛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手指在冰冷的屏幕边缘滑动开机——开机LOGO亮起的瞬间！
嗡——嗡——！！
刺耳的震动声伴随着屏幕亮起，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响起！
老陈看都不看手机，魁梧的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弹，“砰”地撞开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狂风暴雨的湿冷气息瞬间倒灌而入！
“老赵头！！趴下！找东西捂着脑袋！！！！”
炸雷般的咆哮声伴随着老陈扑向操作台的背影，瞬间被隔壁传来的、某种巨大钢铁器皿受到剧烈撞击而产生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浪淹没！火光在昏暗的视野边缘一闪即逝！
……
沈砚如同一尊被冰封的石像，伫立在沈氏集团南城分公司顶层那间象征绝对权力、此刻却如同冰窖的办公室里。
窗外，城市霓虹在暴雨的冲刷下扭曲变形，像一幅被恶意污染的抽象画。室内昂贵的冷气开得极低，却吹不散弥漫在空气里那股沉重的铁锈味——源自他紧握成拳的左手。掌心被深蓝色珐琅袖扣的尖锐裂片划开的伤口己经麻木，粘稠的血迹干涸凝结成深褐色的痂块，覆盖在指缝和掌纹间。每一条裂开的纹路，都如同他完美精英表象上无声崩裂的深痕。
手机上，“暗流港”匿名帖子的录音片段还在被反复点击播放：
“傻丫头……谢什么！你值得！你比谁都值得！！”
………
“必须被及时清理掉。”
每一次循环，都像是无形的铁锤，精准地砸在他心脏最虚妄的骄傲上。不是被诬陷的愤怒，而是一种被彻底剥开伪装的、灵魂深处的羞耻与冰冷麻木在交替撕扯。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亲口所说。录音剥开了一切修饰，暴露了内核的赤裸与残酷。校长的电话他己无力接听，林家必然在酝酿风暴…
就在这时！
嗡——
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通知。联系人：【薇薇】
没有文字。
没有表情。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清晰的文件附件标志，像一枚淬毒的银色飞镖。
文件名称：【关于近期网络谣言的澄清声明要点（林氏集团舆情部先行预览稿）待定稿】
沈砚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心脏！他缓缓地，如同触摸滚烫的烙铁，点开了那个文件预览窗。
措辞冰冷“客观”、逻辑精妙“严谨”的官方草稿在眼前迅速滑过：
“……林薇小姐作为‘未来之星’奖学金获得者，始终坚持实事求是原则，对所有申报材料负责……”
“……针对网络流传的关于沈砚同学所谓‘口头承诺’的音频片段，林薇小姐作为在场旁观者之一，必须郑重指出：该片段来源不明，内容有强烈诱导性和断章取义嫌疑……”
“……据林薇小姐回忆了解，夏栀同学近月精神状态不稳定，对奖学金事宜存在过度幻想与偏执倾向，曾出现自残等……异常行为……林薇小姐出于同学情谊，曾多次尝试关心，但沟通困难……相关影像资料（基于隐私考虑仅部分公开）如下……”
文字下方，附了几张经过“技术处理”显得格外阴郁失焦的图片：
照片A：走廊角落，夏栀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毕业典礼前几天的恍惚）。
照片B：手腕内侧两道浅浅的旧划痕（几周前清理美术刀碰伤）。
照片C：模糊背景中，一个瘦削身影紧抱着蓝色校服缩在座位角落（正是毕业典礼当天被“清理”前）。
还有一段仅仅3秒的模糊摇晃视频——正是昨夜音乐教室争执后，夏栀失魂落魄扶着墙壁站起时几不可察的踉跄摇晃，被放大慢放后配上“行为异常”的注释文字！
最后一行加粗黑体字，像冰冷的钢印：
“林薇小姐因坚持公开真相立场，己在昨日遭受未知车辆撞击（相关调查进行中），现处于医疗监护下。望公众保持理性，明辨是非，勿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共同维护纯净校园环境。”
沈砚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一行行字上！每一句都像淬毒的刀，每一张图都像裹着蜜糖的砒霜！
“真相”？
“精神异常”？
“自残”？
“车辆撞击”？！
喉头猛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带着血腥味的灼热！
“咳……咳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