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居住在一栋老旧的公寓楼里。狭窄的楼道弥漫着潮湿和油烟混合的气味。此刻,她家所在的楼层己被拉上警戒线,闪烁的警灯将斑驳的墙壁映得忽明忽暗。
林默和夏萤套上鞋套和手套,在辖区民警的引导下走进屋内。
客厅一片狼藉。一张小茶几翻倒在地,玻璃杯碎片和水渍溅得到处都是。一个廉价的花瓶摔得粉碎,几支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白玫瑰散落其中,娇嫩的花瓣沾满了泥土和脚印,显得格外凄凉。椅子也歪倒在一边。
李薇己经被抬上担架,医护人员正小心翼翼地固定她的头部。她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有一处明显的红肿和擦伤,渗着血丝,人还处于昏迷状态。
“什么情况?”林默环视现场,目光锐利。
最先到达现场的年轻民警汇报:“报警的是隔壁邻居,一位老太太。她说晚上十一点多,听到这边有激烈的争吵声,像是一男一女,然后就是东西摔碎的声音和一声闷响,接着就安静了。她担心出事,就报了警。我们赶到时,门是虚掩着的,进来就看到这样,李薇倒在茶几旁边,没有其他人。”
“争吵内容听清了吗?”夏萤一边问,一边迅速拿出相机开始拍照。
“老太太说听不太清,好像有‘钱’、‘照片’、‘别逼我’之类的词。”民警回答。
林默走到翻倒的茶几旁,蹲下身。除了玻璃碎片和水渍,他还注意到一小块不起眼的、深色的皮革碎片,被压在茶几腿下面。他用镊子小心地夹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像是某种鞋子的边缘装饰皮。
“李薇当时穿什么鞋?”他问。
医护人员回答:“我们到时,她脚上只有一只拖鞋,另一只甩在那边墙角。”他指了指客厅角落。
夏萤立刻过去查看那只遗落的拖鞋,是普通的棉质居家拖鞋,没有异常。
林默的目光则投向卧室方向。卧室门开着一条缝。他示意夏萤跟上,两人小心地走了进去。
卧室相对整齐,但梳妆台的一个抽屉被拉开了一半。梳妆台上放着一些廉价的化妆品和舞者常用的肌肉舒缓药膏。林默的目光被抽屉里一个露出半截的硬皮本吸引。他戴上手套,轻轻抽了出来。
是一本剪贴簿。里面贴满了各种报纸和杂志剪报,主角无一例外都是苏晚晴。获奖报道、专访、演出剧照…每一张照片上,苏晚晴都光彩照人。而在这些剪报旁边,用红色的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凭什么是她?”
“跳得那么僵硬,评委眼瞎了吗?”
“假惺惺的笑容,真让人作呕!”
“机会…我的机会都被她抢走了!”
“去死!去死!去死!”
字迹扭曲,充满了怨毒和嫉妒。最新的几页,日期就在案发前几天,内容更是充满了绝望和恨意:“没有活路了…都是她逼的…”“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行就一起完蛋…”
“嘶…”夏萤倒吸一口冷气,“这…她对苏晚晴的恨意竟然这么深!远超我们之前的了解!”
林默面无表情地翻看着,当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的动作停住了。这一页没有剪报,只有用红笔重重写下的几个大字:“**今晚,做个了断!**”日期赫然就是案发当天!
“动机…非常充分。”夏萤的声音有些干涩。这本充满诅咒的剪报簿,几乎坐实了李薇的重大作案嫌疑。
林默合上剪报簿,放入物证袋。他的目光在卧室内扫视,最后停留在墙角的一个垃圾桶里。桶里有一些废纸团,还有…几块揉成一团的、带着黑色污渍的化妆棉。
他走过去,用镊子夹起一块化妆棉。黑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油彩或者…舞台妆?他凑近闻了闻,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类似蜡的味道?
“夏萤,把这些化妆棉也带回去检验。”林默吩咐道。他总觉得这污渍有些眼熟。
痕检人员在客厅的地板上,除了搏斗痕迹和李薇的血迹外,还提取到几个模糊的、不属于李薇的鞋印。鞋印较大,初步判断是男性运动鞋。同时,在翻倒的茶几边缘,也提取到几枚不属于李薇的残缺指纹。
“看来,袭击者是个男人。”夏萤看着提取到的证据,“争吵、打斗…难道是李薇的同伙分赃不均?还是她勒索了真正的凶手,被灭口?”
林默没有回答,他再次回到客厅,目光落在那束被踩烂的白玫瑰上。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残破的花瓣和枝叶,在花束根部,发现了一张小小的、被踩得有些变形的卡片。
卡片是素雅的白色,上面用印刷体写着两行字:
**“致 李薇:**
**演出终有落幕时。**”
没有落款。
“演出终有落幕时…”夏萤轻声念出,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这是在威胁她闭嘴?暗示她的‘演出’(指作为嫌疑人或者知情者)该结束了?”
林默盯着这张卡片,眼神幽深。这卡片,这白玫瑰…与苏晚晴身边散落的天鹅羽毛,带着某种病态的相似感——都是对“舞台”和“表演”的隐喻。
“把卡片和玫瑰都带回去,仔细检查,看有没有指纹、DNA或者其他微量物证。”林默站起身,“另外,重点排查李薇近期的联系人,尤其是男性。查她的通讯记录、社交软件、银行流水,看案发后是否有异常资金往来。”
离开李薇的公寓时,雨己经停了,但夜色更加浓重。坐回车里,夏萤忍不住问:“林顾问,现在李薇重伤昏迷,我们怎么审?她的嫌疑最大,可袭击她的人又是谁?这案子感觉越来越乱了。”
林默看着车窗外沉寂的城市夜景,缓缓开口:“乱,是因为有人想让它乱。李薇的恨意是真的,剪报簿就是证明。她很可能就是潜入排练厅,用蜡模伪造密室杀害苏晚晴的人。她的不在场证明经不起推敲,道具蜡的签领记录也是指向她的铁证。但是…”
他顿了顿,右手下意识地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脑海中三年前搭档绝望的眼神碎片一闪而过。
“但是什么?”夏萤追问。
“但是,袭击她的人,以及这张卡片和玫瑰,”林默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指向了另一个人。一个知道李薇做了什么,甚至可能诱导、利用了她的人。一个…更享受这种‘戏剧性’和‘仪式感’的人。”他口袋里的怀表,似乎也变得更加沉重冰冷。
李薇是凶手吗?很可能是。但她或许只是台前的一个演员。真正的导演,那个留下“演出终有落幕时”卡片的人,那个可能制造了消防通道监控干扰、并利用卸货区离开剧院的人,依旧隐藏在幕后,冷冷地注视着这场由他(或她)编排的、血腥的戏剧。而那张卡片,更像是一份给警方,或者给林默个人的…挑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