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是纯粹的。
它粘稠,湿冷,带着地下深处腐烂泥土和铁锈的腥气,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
唯一的光源,是身后那扇刚刚被颜如夏以非人方式开启的巨大铁栅栏缝隙里透进来的、通道尽头猩红灯光的一线微光。
这光像濒死野兽的喘息,微弱,摇曳,将她们三人的影子在布满苔藓和可疑湿滑痕迹的墙壁上拉长、扭曲,如同幢幢鬼影。
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被狭窄的空间放大,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独。只有三种节奏。
颜如夏走在最前。她的步伐稳定,轻捷,踩在潮湿、有些粘脚的地面上,几乎不发出多余的声音。黑暗对她而言似乎只是另一种质感的幕布。
她的背脊挺首,头微微侧着,像是在专注地捕捉空气中每一个细微的振动——那持续不断的、粘稠的“嗒……嗒……”滴水声,似乎更近了,也更清晰了,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规律性。
西装套裙女人——林薇,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几步远。她的呼吸粗重、紊乱,每一次吸气都像破旧风箱在拉扯,带着明显的哽咽和强忍的恐惧。高跟鞋早己丢弃,光着的脚踩在冰冷湿滑的地面,每一步都让她神经质地瑟缩一下。
她死死盯着颜如夏模糊的背影,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恐惧支配的颤抖、对前路未知的绝望,还有一丝被对方那种非人冷静所激起的、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屈辱。
刚才通道里那瓶被倒掉的神经毒素,那扇被轻易打开的、嘲弄了她所有恐惧的铁门,像冰冷的耳光抽在她脸上。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刺痛提醒自己还活着,提醒自己不要彻底崩溃。
更后面,是那个年轻女孩——小雅。她几乎是蜷缩着在移动,双手死死环抱着自己单薄的身体,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泪水无声地流了满脸,混合着灰尘和恐惧的咸涩。
她的目光不敢离开前面两人的背影超过一秒,尤其是颜如夏的。那背影在黑暗中像一道分界线,一边是未知的、可能吞噬一切的恐怖深渊,另一边……是唯一能让她苟延残喘的、散发着诡异寒气的浮板。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跟上。跟上那个疯子。别掉队。
“嗒……嗒……”
滴水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只有越来越浓郁的黑暗和湿气。墙壁摸上去滑腻冰冷,苔藓厚得像绒毯。
空气里那股土腥气中,渐渐混入了一丝……甜腻?不是之前毒气的甜腐,而是一种更幽微、更阴冷的甜,像是深埋地底的腐败花朵散发出的最后一丝余韵。
突然!
颜如夏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
林薇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她的后背,吓得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小雅更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死死捂住了嘴,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怎……怎么了?”林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目光惊恐地在颜如夏身前那片更浓的黑暗里扫视。
颜如夏没有回答。
她微微抬起一只手,示意安静。她的侧脸在身后微弱光线的勾勒下,线条显得有些冷硬。她的鼻翼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像是在捕捉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甜腻。
然后,她的视线,缓缓地、一寸寸地,移向了通道的左侧墙壁。
那里,在视线几乎无法穿透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滴水。
是某种更粘稠、更缓慢的……蠕动。
像无数条沉睡的、冰冷的蛇,在阴影里苏醒,舒展着它们滑腻的身躯。
“嘶……”
极其微弱,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膜上刮擦的声音。
不是蛇嘶。
是某种植物纤维……被强行拉伸、摩擦发出的声音!
林薇和小雅也听到了。她们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小雅死死抓住林薇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林薇想甩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僵硬得如同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