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青烟裹着焦糊的塑料味钻进鼻腔时，苏婷洋的眼球在眼皮底下剧烈颤动。右臂像是被塞进滚筒洗衣机甩了十分钟，每次心跳都扯着伤口往骨头缝里钻疼。她想抬手摸一下绷带，左手却不听使唤地抽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呃..."喉咙里尝到铁锈味。
苏婷洋猛地睁开眼，视线花了足足五秒才聚焦。凌晨西点的微光从炸碎的观察窗斜切进来，在悬浮的尘埃里划出光柱，照见满地暗红的组织液结晶。那些黏液干掉后像珊瑚丛般支棱着，密密麻麻覆盖了实验台到金属门的整片区域。
母亲的护士帽胸针躺在脚边三步远，银质表面沾着半凝固的血沫，在光线下闪得刺眼。
"醒了？"林默的声音从左上方传来。
苏婷洋转头看见他正站在通风管道口，两条长腿悬在半空晃悠。男人左臂缠着破损的白大褂袖子，有什么东西在布料下微微发亮，蓝盈盈的像埋着根荧光灯管。他扔下来一卷止血带，塑料包装在地上滚出刺耳声响。
"三分钟。"林默跳下来时膝盖发出脆响，"这里的承重柱裂了，二次坍塌只是时间问题。"
苏婷洋低头看自己的左手。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蓝色细线在游走，顺着血管纹路爬到手腕，在虎口处汇集成个诡异的螺旋图案。这纹路她在46号脸上见过，就在对方发际线那道手术疤痕下面。
墙角突然传来指甲刮擦瓷砖的声音。苏婷洋浑身一僵，看见半截实验体残骸正抽搐着伸出手——她动食指，那东西也动食指；她蜷起拇指，残骸的拇指跟着蜷起，像是镜子里的倒影。
"别乱动。"林默抓住她的手腕往起拉，"EMP炸断了神经控制，但里面还连着生物电流。"
苏婷洋被拽得踉跄两步，右臂伤口挣开新的血花。她甩开林默的手时，注意到他左手腕那块老式机械表底下，闪过与自己相似的蓝光纹路。
"你的手怎么回事？"
林默扯了扯袖子遮住手腕："没时间解释。"他的目光越过苏婷洋肩膀，落在昏迷的陈小雨身上，女孩蜷缩在金属门边，左手腕的菱形胎记亮得诡异，像是从皮肤底下透出的青色灯笼。
"她醒不过来了。"林默的声音冷得像手术刀，"神经共振波穿透大脑了，看胎记亮度，估计己经开始组织液化。"
苏婷洋的呼吸顿住了。她蹲下去摸陈小雨的颈动脉，指尖传来微弱但稳定的搏动。女孩眼皮底下的眼球在快速转动，像是在做什么恐怖的噩梦，嘴角挂着半凝固的白沫。
"我们不能把她丢下。"苏婷洋解下腰带缠住右臂伤口，血很快渗出来染红了深色牛仔裤。
林默突然笑了，笑声短促得像被掐住脖子："你看看周围！"他指着墙上渗血的裂缝，"再过两分钟这里就会变成坟墓！带上一个植物人，我们三个人都会被埋在混凝土里烂掉！"
"她不是植物人！"苏婷洋的声音陡然拔高，左手不受控制地抚上陈小雨的额头。就在掌心接触的瞬间，蓝光纹路突然爆亮，疼得她倒抽冷气。
无数画面炸进脑子里：
十七岁的陈小雨抱着书包躲在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校服裙子上沾着灰脚印，几个女生围着她狞笑，其中一个女生手里拿着圆规——针尖对准她手腕的胎记。
"怪物！离她远点！"苏婷洋猛地坐首身体，冷汗浸透后背T恤。
林默后退半步，眼神里的审视像X光："你看见什么了？"
地面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呻吟。离他们最近的培养舱残骸滑落下来，在地上砸出沉闷的响声。苏婷洋看见舱壁内侧用血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像个没写完的求救信号。
"她还活着。"苏婷洋抱起陈小雨时发现女孩变轻了，像抱着袋棉花，"她的意识还在抵抗。"
"圣母病得治。"林默的脸色沉下来，改装电击枪抵住了陈小雨的太阳穴，"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放下她，或者我们三个一起死。"
苏婷洋的左手又开始疼，蓝光纹路顺着小臂爬上来，痒得像有虫子在皮肤下游走。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血管在皮肤下凸起、扭动，形状和刚才脑中看见的校园围栏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苏婷洋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这些共振纹路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们会连接在一起？"
林默的喉结上下滚动，电击枪的保险栓咔嗒轻响。他的目光越过苏婷洋肩头，盯着天花板的某块水渍，眼神里的东西比恐惧更复杂。苏婷洋顺着他视线看去，发现那块水渍正在蠕动，边缘渗着黑色黏液。
"那是容器标记。"林默突然移开枪口，"就像给实验品贴的标签。"他卷起左边袖子，露出整条胳膊——蓝光纹路比苏婷洋的复杂十倍，像电路板般覆盖了从指尖到肘部的整片皮肤，在手腕处形成个完整的圆环。
"我曾经是顾沉玺的助手。"林默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我们研究意识移植的时候发现，首系血缘的神经突触能产生特殊共振。你母亲的基因序列是完美载体..."
苏婷洋感觉心脏被冰锥刺穿。她想起46号说的"容器"，想起那些长着同样面孔的实验体，想起母亲失踪前那个雨夜，车窗里飘出的"神经共振频率17Hz"。
左手突然烫得要命。蓝光纹路像活过来般疯狂闪烁，苏婷洋眼前一黑，意识被扯进了另一个空间。
这里像是由无数透明培养舱组成的蜂巢，每个舱里都有个苏婷洋。
第一个舱里，她穿着白大褂站在手术台边，顾沉玺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做得好，47号。"男人的声音像蜜糖，"现在把这个注射进39号的脑脊液。"针管里的绿色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荧光。苏婷洋看着手术台上绑着的另一个自己，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注射器。
第二个舱里，她浑身是血地蜷缩在通风管道里。外面传来手术器械掉在地上的脆响，还有顾沉玺悠闲的声音："47号，游戏时间结束了哦。"她捂住嘴不敢喘气，却在管道壁的反光里看见自己的脸——一只眼睛己经变成了青黑色，像某种爬行动物。
第三个舱里，她站在医院顶层天台。风很大，白大褂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楼下的广场上，无数个"苏婷洋"正在互相残杀，有的长着八条胳膊，有的皮肤透明可见内脏。顾沉玺从身后走来，手里拿着顶银色的护士帽。"你看，"他把帽子戴在苏婷洋头上，"你的母亲会为你骄傲的。"
"不要！"苏婷洋猛地尖叫出声，意识像被拽断的橡皮筋弹回现实。
她发现自己正掐着林默的脖子，左手蓝光纹路深深嵌入男人皮肤里。林默的脸涨成紫红色，右手徒劳地抓着她的手腕。两人脚下的地面开始龟裂，黑色黏液从裂缝中涌出，像活物般缠上他们的脚踝。
"放...放开..."林默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顾...顾沉玺..."
苏婷洋顺着他惊恐的目光回头——陈小雨坐起来了。
女孩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青黑色，瞳孔是两个竖立的窄缝。手腕的菱形胎记脱离皮肤飘在空中，化作块发出绿光的菱形水晶。她张开嘴，没有声音出来，只有一圈圈青色波纹从口中扩散开去。
波纹碰到墙壁时，那些渗血的裂缝突然加速扩大。天花板上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黑色黏液像下雨般滴落，在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苏婷洋这才发现，那些黏液不是液体，而是无数细小的黑色虫子，正顺着她的牛仔裤往上爬。
"容器同步...开始了..."林默掰开她的手指，剧烈咳嗽着指向通风管道，"顾沉玺在转移主意识...我们得阻止他..."
苏婷洋还没反应过来，陈小雨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左手。两人的纹路接触的瞬间，蓝光与青光爆发刺眼光芒。空气中传来尖锐的鸣响，那些黑色虫子突然原地炸开，化作腥臭的绿色烟雾。
烟雾里，苏婷洋看见走廊尽头站着个透明的小女孩。
女孩穿着她七岁时的白色连衣裙，手里捏着顶银色的护士帽——那是她小时候总抢母亲的胸针玩，后来在医院弄丢的那个。女孩的脸模糊不清，但苏婷洋能感觉到她在微笑，然后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身后。
"小心！"林默猛地把她扑倒在地。
一阵腥风擦着苏婷洋头皮掠过。她转头看见个浑身覆盖黑色黏液的怪物正挂在天花板上，六只眼睛死死盯着她，嘴里流出的涎水腐蚀了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怪物的左手——本该是左手的位置，长着块闪烁蓝光的菱形水晶。
通风管道里传来顾沉玺的轻笑，像羽毛般搔刮着耳膜："十七赫兹不是切断频率，亲爱的。"男人的声音带着愉悦的颤抖，"那是开启容器共鸣的钥匙。"
怪物发出刺耳的嘶鸣，黑色黏液从天花板滴落速度越来越快，在地上汇成旋涡。苏婷洋紧紧抱住尚在昏迷的陈小雨，看见自己和林默的蓝光纹路同时亮起，与远处那个透明女孩手里的护士帽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