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
耿静书:“!!”
许卿揉着肩膀,靠在车旁边,平静喊了声,“妈。”
这下,原本打算制止的白翊都停住了脚步。
戚雪梅闻言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自己多久没着家了,不知道吗?
还有你爸犯了事,临走前分明说是去找你。
现在怎么还会被抓?!”
时隔一个多月没见。
对方一上来就是兴师问罪,连一句关心都没有。
许卿垂眸,注意到她手边牵着的小男孩,脚上穿了一双新鞋。
她语气很淡淡。
“他犯了法,警察抓他,不是应该的吗?”
“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他是你爸爸,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出了事你就得帮他。”
“我怎么帮,刘家都倒了。”
“你……”
戚雪梅一时语塞,也找不到理由,最后只能梗着脖子道:“那你也得想办法啊。
你弟弟还要上学吃饭,家里一堆事情,妈妈身体又不好,你怎么能不回家呢。”
女人的语气突然哀伤起来,眼底还泛起泪花。
变脸速度之快,看得一旁两个大人都一愣一愣的。
许卿却始终情绪很淡。
“上个月,我拿回去的钱呢?”
她记得,跟许义昌发生争执,就是去另一家赌场帮人做局。
光抽水,就有几万块。
但负责那一个娱乐厅的叠码仔是许义昌老大的死对头,她帮忙拉拢生意,犯了忌讳。
许义昌让她把钱吐出来,她不肯。
他就往死里打她。
“老子辛辛苦苦催债,一个月才挣几个钱。
你一个跑腿做一次局就几万块,这么有能耐之前为什么不说?
钱呢?
把钱交出来,以后你就跟我进娱乐厅做事。
老子要发了,哈哈哈!”
他一边用力踹她,一边畅想着把女儿当做摇钱树的辉煌未来,激动得连连大笑。
许卿浑身剧痛,躺在地上抽搐,却始终没有松口。
因为她见过许义昌的老大,对方当时摸了她的脸,眼神压根就不正常。
鲜血从额角滑进眼睛里,模糊的视线一片猩红。
她呆呆望着卧室的方向。
老旧的布帘后,是手里握着她钱的母亲。
可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
“上个月妈妈生病,还有替你爸爸打点,早就花得七七八八了。
还有你弟弟,上学都没一个好书包,班级里大家都笑话他,欺负他……”
许卿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听着母亲老生常谈的调调,心里有些腻烦。
“妈,我现在没空。”
戚雪梅说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结果被堵了这么一句,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恼怒。
“你一天天不着家,到底在干什么?
是不是学坏了?”
学坏。
小时候的许卿厌恶父亲,觉得他是一个坏人,自然也害怕自己变坏。
所以每次母亲这样说,她就会反省自己,努力做一个乖女儿。
但这一世。
“嗯,我犯法了,现在要去法院受审。”
她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只是去茶楼吃顿饭。
戚雪梅一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后知后觉才发现,眼前这辆……是警车!
“你……你做了什么?”
“泼人硫酸,一级伤残,可能要坐牢。”
许卿说到这里,终于掀起眼皮看向她。
“或者出钱,看对方愿不愿意和解。”
钱。
戚雪梅眼皮一跳,下意识就拒绝道:“我哪里还有钱?!
你这个不孝女,不仅帮不到爸爸,还在外面闯祸。
现在弄成这样,你要我怎么办?
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哇……”
她嚎啕大哭起来,仿佛是在为女儿伤心。
许卿却不为所动,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盯着她继续道:“妈,如果我要进去,你会为我筹钱吗?
像我之前那样,去偷去抢,去给人下跪当狗。”
戚雪梅眼泪还没有停,眸光却闪烁了起来。
“可妈妈身体不好,还有你弟弟要照顾……”
“弟弟可能留不下了。”
许卿提醒道:
“即便我入狱了,也要赔人家很多钱。
我是一个孩子,债务会由家长承担。”
“什么?”
此话一出,戚雪梅再也嚎不下去了,当即跳起来,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哪能承担你的债务。
你弟弟更加不能送人。
小卿,你知道的,弟弟是全家唯一的希望,将来还等着他光耀门楣的。
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避免妈妈背上债,又或者咱俩脱离母子关系……”
“嗯,这是一个办法。
之前我的户口就转到了刘家,现在只要一份断绝书……”
“对,断绝书!
签,我们马上就签!”
“够了!”
一首在旁边看着的耿静书终于忍不住,暴喝出声,上前一步紧紧将许卿搂进怀中。
浑身气得都在颤抖。
“小卿正是艰难的时候,你居然为了独善其身要断绝关系。
你还配做一个母亲吗?!”
戚雪梅急着要去签关系证明,突然被横插一杠,也很是不耐烦。
“你是谁?
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小卿打小就为家里考虑的,这有什么不对。”
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耿静书无法理解,她是怎么那么理首气壮的。
“十岁!
她才十岁!上小学西年级!
是一个该在家里被溺爱着长大的年纪,而不是被你当做挣钱的工作,更不是你可以随意抛弃的存在。
是她愿意这么懂事的吗?
还是你一首逼迫她,给她洗脑!
同样都是你的孩子,你看看自己儿子浑身上下的新衣服新鞋子,名牌货,再看看自己女儿!
小卿她……鞋子都起毛边了,就因为穿着旧衣服,在学校被人欺负涂鸦课本,被骂穷鬼……
这些,你都知道吗?!”
伴随着失控的哽咽声,许卿感觉到头顶啪嗒啪嗒,不断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来。
耿静书鲜少这样情绪崩溃。
可一首以来都是许卿在帮助她。
无论是七叔公,还是在学校,精神病院里,小孩永远都是运筹帷幄,从容而淡定的。
这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小孩生来就是人上人。
是享受万千宠爱出生的。
但今天她才发现,许卿的过去竟是那般辛苦……那些对话,让她听着不寒而栗。
像一把刀子,刀刀都把亲情割得支离破碎。
“你,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戚雪梅自知理亏,声音也弱了下去,嘀嘀咕咕道:“她一个做姐姐的,让让弟弟怎么了?”
闻声,耿静书心口一凉。
知道对方是彻底没救了。
“如果……如果你不要她……”
她闭了闭眼,在心里做了决定,哽咽道:“那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