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口一接触空气，立即散发出强烈的刺鼻气味。
“你要做什么？”
韦斯明眼神一变，想要躲避，可腿却被紧紧踩着。
“我警告你，这是犯罪，要进监狱的！
我己经提前给自己开了精神诊断，就算囚禁伤人也不会被判刑。
所以你伤害我，也算不上见义勇为。
你真要为她，毁掉你自己的未来吗？
她只不过是你的老师，又不是你亲妈！”
他说得又急又快，极力想激起眼前小孩的恐惧跟迟疑。
然而，许卿眼神平静，垂眸看向他时，仿佛他就是一块垃圾。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不是什么？
韦斯明还没反应过来，瓶口的液体却己经倾倒了下来。
一滴，落到他裤子上。
滋啦。
西装裤立刻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两滴，液体碰到他的皮肉。
“啊！”
韦斯明仰头发出剧烈惨叫，浑身疼得发抖抽搐。
可他越疼，许卿脚下的力道就越重。
黑白分明，本该天真无邪的眼睛里，此刻幽深得如同一口古井。
原来，只是一两滴就这么疼了啊。
那上一世，她的三妈妈该有多么痛苦跟煎熬。
谁说她不是，她的妈妈了？
紧闭的屋子里。
所有人都呆呆看着墙边，小孩的动作。
细瘦的胳膊举着瓶子，任凭地上的人如何哭嚎挣扎，手里倾倒的动作都没有半分迟疑。
甚至不疾不徐，让液体一点点腐蚀着男人的皮肤。
下手的，还是那种地方。
程野默默后退一步，夹了一下腿，头皮阵阵发麻。
还回头跟耿静书眼神交流。
‘这小鬼，不会是心理变态吧？’
‘不会……吧？’
耿静书也很茫然。
又想起两人第一回见面，是在七叔公家里。
秦少香怀疑许卿不正常……
韦斯明没能撑到最后，人昏死了过去。
许卿丢开瓶子，连指纹都没擦一下，就带着人扬长而去。
首到离开医院，驶离隐蔽的山道，耿静书才彻底放松下来，顿觉恍如隔世。
“没想到，法治社会竟然还有这种事。”
她喃喃道。
像在做梦。
许卿靠着椅背，闭着眼没有言语。
没出事前，所有人都觉得罪恶离自己很遥远。
只有真正碰到了，才会意识到，这个世界远比想象的残酷。
过了一会儿。
“小卿。”
耿静书还是不放心，犹豫道：“我们还是去警局吧，事情起因全在我，我去报案解释清楚。
你跟你的朋友不用参与进这些麻烦事里来。”
毕竟，不管是程野闯进医院，还是把韦斯明弄成那样，怎么看都不像正规合法的。
她不想连累他们。
这时，许卿才睁开眼，伸手过来握住她的。
“由你去报案，胜算不高。
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今天您受惊了，在去上学之前，住处也由我安排吧。”
明明是孩童的嗓音，可完全是大人的语调。
耿静书能感觉到，那一瓶硫酸的愤怒还没熄灭。
所以此刻许卿的语气是不容置喙的。
前排副驾的程野也转过头，笑嘻嘻道：“没错，我是律师，听我跟小鬼的就行。”
耿静书闻言愕然，“你真是律师？”
“如假包换，刚领的证。”
程野随手掏出自己的证件。
耿静书：“……”
真没看出来。
不过随即，程野就给她演示了一把。
之前的领带夹是秦星灿的新产品，连接手机可以当成一段正常的暗访拍摄视频。
“举报名头有了，视频物证有了，证人也有两位……齐活了！”
回车键落下。
他成功把邮件发送出去。
耿静书好奇，“你发的是什么？”
“举报黑心医院虐待病患，坑害健康人增加医院收入，造成多人受害的社会重大事件。
怎么样，标题够酷吧？”
程野回头，冲她露出一口白牙。
“因为你报案的话，肯定举证就属于个人材料，非法拍摄是不行。
只有事件升级，危害到公众生命安全，视频才能被法庭采纳。
你作为其中一个受害者，出庭作证也不会太显眼，以后生活受到的影响也会减少。”
耿静书原先看他打人，还有一头黄毛，只觉得不正经。
没曾想，一接触到法律层面，对方竟是侃侃而谈，并且心思细腻。
车子一下山，就去了警署。
收到材料的警员是台山慈善案子，跟许卿有过合作的白翊。
因为抓捕周局跟刘雄，立了两次功，现在提升为了小组长。
“程律师，我己经看过邮件了，紧急申请了搜查令。
现在可以给受害者做笔录。”
白翊虽年轻，办事却很沉稳有力。
当初在医院一眼就捕捉到了许卿的弦外之音，破获澳城最大的慈善案。
如今也是嗅觉灵敏。
更准确地说，他信任的是许卿。
“许小姐最近还好吗？
刘雄落网后，你似乎就销声匿迹了。”
同事做笔录的空档，他端了一杯热水，坐到了小孩身边。
“谢谢。”
许卿接了水，低头喝了一口，语气很淡。
“最近在上学。”
额。
好吧，忘了她还是个小学生。
白翊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那关于刘雄在公海游艇豪赌，输掉全部身家的事情，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在上学。”
“据我所知，刘雄染上赌博，是他儿子刘泽森诱导的。
你跟刘大公子认识吗？”
“我应该认识他吗？”
许卿忽然转过头，盯着他反问。
白翊一怔，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明明是一个孩子，却给他一种被对方审视的压迫感。
“呵呵，应该不认识吧。”
他干笑了两声，不自觉移开了头，心里也有点虚。
毕竟两次立功，都是许卿提供的情报。
他应该感激对方。
然而作为警员的首觉，却总觉得背后还有一双手，在操控着一切。
而这些线头理到最后，都会关联到一个小孩身上。
虽然很不可思议……
滴滴。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白翊拿出来一看，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我的组员在精神病院，抓到了一名主犯。
但对方被泼了硫酸，伤势很严重。”
“哦。”
许卿又慢悠悠喝了口水。
白翊忍了又忍，还是决定起身，否则怕自己又要怀疑了。
“白警官。”
这时，身后小孩反而叫住了他。
白翊回头。
许卿仰起小脸，认真道：“用正当手段，就真的能实现正义？”
闻言，白翊不假思索。
“当然可以。”
“那台山福利院的小孩，为什么要等那么多年才能得到公道？”
“这……”
白翊一下被问住。
是周局作案手法太隐蔽？
不，周围圈子的人多少都知道。
甚至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也清楚的。
“如果那天，没有人闯进周家，或许我也会是受害者吧。”
许卿幽幽吐完最后一句话，也不再言语了。
白翊有些狼狈。
因为他最清楚，辖区当时是有报案记录的，还不止一次。
只是最后，都通通被抹去了。
